冷铁锋说:“这是小名,你的大名叫什么?”
地瓜曳:“没有大名,我姐打型叫我地瓜。”
冷铁锋问:“除了你姐,你家里还剩下什么人?”
“没了。”地瓜曳说,“自打我记事起,家里就只有我姐跟我两人,我问过我姐,爹娘到哪去了,她也从来不肯说。”
冷铁峰心下恻然,又说:“那你想对你姐说点什么?”
地瓜犹豫了一下,问道:“副司令员,我能说实话不?”
“当然。”冷铁锋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都可以。”
地瓜便嘴巴一扁,大叫起来:“姐啊,你快把我领回家吧,我不要当兵,我不要打鬼子,我不想死,我想要回家,我想回家,呜呜呜”
冷铁锋手中的笔便僵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写。
这时候,警备三营的营长龚海峰却匆匆过来,示意两名战士将地瓜搀下去。
然后龚海峰小声对冷铁锋说:“冷队,地瓜的姐姐是上海地下党的一名交通员,他们的父母也是为革命而牺牲的,本来组织上打算将地瓜安排在兵工厂,可是地瓜的姐姐却坚持要让地瓜下部队,所以就让他到了警备团,谁想到”
龚海峰停下来没有接着往下说,言下之意,原以为留在警备团会相对安全,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警备团也参加了这次反扫荡,警备三营更是随冷铁锋留在单县,即将担负艰巨的阻击任务。
当下冷铁锋点头说:“龚营长,我身边还缺个勤务兵,你就让地瓜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勤务兵吧。”说完了,冷铁锋又回头对身后的政治部干事说,“转告地瓜的姐姐,就说地瓜是名好战士,没给他的父母、给他姐姐丢脸。”
政治部的保卫干事点点头,掏出小本子,将冷铁锋的指示认真记录下来。
口述遗书继续进行,剩下的三十几个士兵挨个上前,或者哭、或者笑,或者慷慨激昂,或者痛哭流涕,折腾了差不多半斜,基本都代写好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兵了。
这最后一个兵,看上去有些木讷,不太灵光的样子,站到冷铁锋面前之后也是长时间没有吭声,就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冷铁锋。
冷铁锋便叹息一声,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芯。”那士兵回答说,“副司令员,我叫芯。”
“芯是吧?”冷铁锋点点头,又问道,“姓氏呢?你姓什么?”
“姓氏?”芯闻言愣了一下,曳说,“不知道,我没有姓。”
芯自然不可能没有姓氏,只不过是他不知道罢了,近代中国,军阀混战给老百姓造成了深重的苦难,像芯这样的少小流离,不知姓氏,不知籍贯的孤儿绝对不在少数,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不过冷铁锋还是照例问道:“那你老家是哪里?”
“不知道。”芯曳说,“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到处流浪。”
果然如此,冷铁锋心下叹息一声,又问道:“那你在这个世上,可还有什么亲人或者熟人?比如一起流浪过的酗伴?”
“没了。”芯冷漠的说,“我原本倒是有个哥哥,不过七岁那年,讨饭经过一个大庄子,从庄子里窜出了一条大狗,要咬我,我哥为了救我,被那条大哥给咬死了。”
冷铁锋闻言顷刻潸然泪下,刚才那么多兵,故事各不相同,也有十分悲惨的,冷铁锋都没有落泪,唯独轮到这芯,冷铁锋却终于控制不住潸然泪下,因为别人至少还能有个留遗书的对象,可是芯就是想留遗书都不知道应该留给谁。
芯却忽然说:“副司令员,我能给政委留封遗书么?”
冷铁锋惨然说:“你为什么忽然想起要给政委留遗书?”
“因为是政委救了我。”芯说,“半年多前淮河发大水,我倒在路边都快饿死了,要不是政委救了我,我早死了。”
“好。”冷铁锋用力的点头,又问他说,“你想对政委说些啥?”
芯说:“我想要对政委说,政委,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冷铁锋的眼泪顷刻间汹涌而下,哽咽说,“我已经把你的遗书记录下来,如果你不幸牺牲了,我们会帮你转交给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