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3章 戮绝(2/2)
作者:无主之剑
    “把那些以杀戮和血腥为乐的邪恶。”

    “把那些视我们为蝼蚁的渣滓。”

    努恩王捏紧拳头,目露凶光:

    “毁灭殆尽!”

    ————

    吉萨猛地软倒在地,原本红润健康的脸色,突然变得灰暗而干枯。

    而且,这种晦暗的色彩,还在她的脸上不断加剧!

    吉萨身后的多头蛇基利卡感受到了主人的状态,疯狂地颤动起来。

    随着基利卡的动作,那个身影的周边再次冒出几条触手,向着不速之客攻去。

    “唰!”“嗤!”

    烟尘里传来两道锋锐入肉声。

    “啊——啊,不——基利卡,那是……”吉萨痛苦地嘶吼着,浑身颤抖,脸色越发灰暗,似乎在忍受折磨。

    基利卡突然发疯也似的扭动起来。

    “喀啦!”

    从魔能师到那个身影之间的地面,生生裂开!

    从基利卡所延伸出去的一只巨大血红色触手,疯狂扭动着,从地下挣脱出来。

    不断颤动。

    仿佛在经历着最可怕的酷刑。

    只见这条由残肢组成的,鲜红色的触手,正从前方,从烟尘里的那个身影处开始,以极致的速度,变黑、枯萎!

    如同侵染了墨水的细布,触手上的黑枯之势一直向着根部蔓延而去。

    延伸向基利卡。

    以及吉萨。

    血之魔能师抬起黑枯的脸庞,咬着牙关,怒吼出声:“休想!”

    下一刻,那只不断变得黑枯的触手,在那股可怕的势头延伸到基利卡之前……

    就从根部自我膨胀,然后猛然断裂!

    “砰!”

    大量的血水爆出。

    那一刻的吉萨·崔尔曼,形容狼狈,表情紧张。

    如同壁虎断尾,挣命求生。

    稍迟一刻,便会万劫不复。

    黑枯之势延伸到了断裂的地方,终于无以为继,将这条巨大的触手彻底化为干枯委顿的枯枝。

    空气中,只余下吉萨趴在地上的喘息声。

    她的脸色终于开始回复红润的色彩。

    魔能师抬起头,死死咬牙盯着前方。

    盯着那个从烟尘里一路走来的身影。

    烟尘中的人影缓步走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听的摩擦噪响。

    “哗啦——”

    吉萨从地上站起,微微皱眉。

    来人身材高大,却步伐奇怪——每走一步,右腿都要拖一下。

    就像是……一个瘸子。

    “哗啦——”

    难听的声音还在继续,听上去就像是精美的器具在粗糙的岩面上摩擦一样。

    终于,一道粗鲁的嗓音,从烟尘里传来。

    “盾区是个可悲的地方,”烟尘渐渐散开,露出一个强壮精悍的男人:“它在北地人那豪爽大度,乐观积极的表象下,掩盖着龙霄城最灰暗晦涩的色彩。”

    “哗啦——”

    那股噪音还在继续。

    这个瘸腿的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脸部轮廓平缓,唯有鼻子高耸,布满下巴的胡茬让他看上去颇为粗犷。

    “有的人生来就在这片不幸的地方,父辈留给他们的唯有贫穷和辛苦,自己习得的唯有坚韧和顽强。”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进,语气里满布哀伤。

    “哗啦——”

    吉萨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找到了噪音的源头:男人的身后拖着一把足足两米长的金属长枪。

    漆黑的枪头倒拖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血之魔能师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杆长枪,眼里满布奇异的色彩。

    “有的人则是为了出人头地,才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用最可贵的当下换取最不测的未来,为自己,为家人,为后代留存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

    瘸子的右手用力拖动着那柄沉重的长枪,身影转动间,露出他的左脸。

    吉萨看清了他最显眼的特征——这个男人没有左耳。

    他本该是耳朵的地方,居然只剩一个圆洞——仿佛被齐根削断一样。

    “但无论是谁,都是迫不得已,在这个名为盾区,却连遮风挡雪的完整厚墙都欠奉的破地方,托庇一口饭吃。”

    “在这里,有的人汲汲营营,小气市侩,有的人目不识丁、战战兢兢,有的人孤独绝望,伤残满身,有的人冲动热血,脾气暴躁。”

    “哗啦——”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进,表情悲哀,声调低沉。

    “他们只是普通人,却也都是可怜人。”

    “但他们仍然在全埃克斯特最有权力的人脚底下,用北地人特有的,最知足的态度,最坚强的笑容,干着最下贱的生计,拿着最微薄的收入,怀抱最可怜的希望,过着最凄凉的生活。”

    “他们没有无匹的力量,没有伟大的功绩,没有可敬的荣誉,没有高贵的头衔,没有光荣的血脉——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吞着血,含着泪,绷紧每一块肌肉,挣扎着活下去。”

    男人停下了一瘸一拐的脚步,站定在吉萨面前。

    他转过头,看了一处废墟一眼。

    那里,静静躺着一只孩子的断手。

    男人猛地回过头,这一次,他的双目毫不动摇地直视魔能师。

    里面装满了冷漠、孤独、失望、痛苦、仇恨——以及死寂。

    “这就是盾区——连雪水都是黑漆漆一片的污糟地方。”瘸子平淡地道。

    “在伟大的埃克斯特,在雄伟的英灵宫,在绚丽的北地荣光下,”男人的一双眼神扫过周围的废墟,流露出一丝痛苦:

    “我们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我们比最坚强的北地人,更像北地人。”

    只有一只耳朵的瘸腿男人神情冰冷,抬起手上的长枪,看向吉萨。

    “而你……”

    “却连这个悲惨而不幸的机会,这种咬牙挣扎、抢夺希望的机会,都要从我们本就空无一物的手中。”

    “剥夺殆尽。”

    “我们在你的眼中,”男人轻轻闭眼,手上的枪越捏越紧,话语里尽是痛苦:

    “就像虫子一样,随意践踏,任由揉捏。”

    “是么。”

    “灾祸?”

    血之魔能师深深吐出一口气,眼中无比凝重。

    她没有回答男人的话。

    仿佛不想浪费时间。

    她仅仅把目光落在那把枪的身上。

    几秒后,吉萨终究慢慢出声。

    “六百多年之后……”

    “戮魂之枪的掌控者。”

    吉萨一边安抚着身后的基利卡,一边喘息着,平淡地道:“居然是你这么个瘸子?”

    男人冷哼一声。

    血之魔能师抬起头,目光投向天空之崖。

    她看了那座人类英雄,耐卡茹·埃克斯的英伟雕像一眼,又低头看看那个瘸腿独耳的男人,皱起眉头。

    仿佛在做着对比。

    片刻后,吉萨长长叹出一口气:

    “也差得太远了吧?”

    男人紧紧盯着她,不言不语。

    “怎么,这个年代里……”

    “只要是个极境,”吉萨不屑地道:“就能掌握传奇反魔武装了么?”

    “呼!“

    单耳的男人双手一转,长枪划出烈烈风声,漆黑的枪头直指吉萨。

    枪头微微地震动着。

    “嗡嗡……”

    如同长枪有自己的生命一样。

    “德鲁·格里沃,龙霄城一个普普通通的重剑步兵,征召役。”他沉声道。

    “顺便说一句,”手持着戮魂枪,名为格里沃的瘸腿男人冷冷地道:“整个盾区……”

    “由我罩着。”

    “噢?”吉萨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磨着牙齿,却罕见地不露笑容,“那你可要感谢我呢。”

    她环顾一圈周围街道的废墟,摇摇头。

    “把你的家。“

    “打扫得这么干净。”

    格里沃没有被她的话激怒。

    男人只是拖着他的瘸腿,轻轻向前一步。

    “刚刚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你也应该知道这柄武器的来历吧,”格里沃敲了敲手里的狰狞长枪,默默地道:“十年前我接过它的时候,迈尔克可是快把我的另一只耳朵都唠叨掉了。”

    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纯净。

    “戮魂之枪,耐卡茹陛下的伟大武器。”

    “这世间的所有生命,从巨龙到蚂蚁,从恶魔到花草。”

    “一旦被这柄枪刺中,”格里沃盯着他的枪头,双目炯炯有神,“全身上下的一切生机,便流失殆尽。”

    那个瞬间,独耳瘸腿的男人,气势开始变化。

    仿佛来到最惨烈的战场。

    “所有生命。”

    “全身上下。”

    吉萨没有说话。

    “死亡的触摸,”格里沃抬起头,冷冷地强调:“只需要轻轻一下。”

    向来温柔微笑的少女,此刻毫无感情地望着那柄枪。

    目光久久不移。

    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这就是专属于传奇反魔武装,戮魂之枪的无匹能力,”伤残遍身的重剑步兵咬字道:

    “‘戮绝’。”

    格里沃收回长枪,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对手。

    “每一件传奇反魔武装,都是针对一个或某个魔能师而生。”

    “而这把传奇的长枪,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你……”

    “为了你这个无法被正常封印的家伙,而铸造出来的传奇反魔武装。”

    格里沃对着枪头轻轻地吹出一口气:

    “血之灾祸。”

    “生命之敌。”

    下一刻,格里沃目中寒芒暴射。

    “轰!”

    他那只完好的左腿轰然蹬地,强壮却伤残的身躯,惊人地暴起!

    冲向面色难看的吉萨。

    狰狞的戮魂之枪,带着战场冲锋般的无敌气势,一往无前地刺出。

    “嗡嗡……”

    在空中,漆黑的枪头释放出愉悦的振动。

    振动越来越急。

    仿佛在渴望。

    渴望释放死亡的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