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晚晚正用意识在空间里给哥哥们配能量补充剂,她希望能制作出一批既能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又能预防过度疲劳对身体造成伤害的药剂。
今年的春耕,整个生产队只剩下一头骡子、两头牛和两匹马,还是去年冬天饿得倒台子得靠人抬的那几头,今年春天它们能自己站起来吃草就算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上它们干重活,甚至一些拉东西的轻活都干不了。
全队的力气活都靠人力,周阳整个春耕期间一直在干犁地、拉土这样的重活,每天晚上的呼噜打得震天响,肩膀上红肿的痕迹今天消下去明天一定又添上新的,从没断过。
周晨每天挖沟、抬土、刨坑、修垅,干的也都是力气活。虽然两人都吃了高剂量的能量补充剂,身体还支持得住,但疲劳却是消除不了的。周晚晚想了很多办法,趁他们睡觉的时候擦缓解肌肉疼痛的药膏,或者给他们的身体补充更多东西,虽然能保证他们的身体一直处于健康状态,但疲劳却是避免不了的。
正当周晚晚为这件事在空间里愁眉不展的时候,她听到了两个哥哥的谈话。
“咱囡囡越长越俊儿了”周阳的声音。
“那是我就没见过比咱囡囡好看的小孩儿”周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得意。“你看她的小眼毛,像两把小扇子。”
“小脸儿也好看,咋长得这么白白嫩嫩地呢,越看越稀罕人儿。”
周晚晚在空间里一边听,一边笑。这是两个傻哥哥基本每天都要来一次的例行谈话,主题就是看自己家妹妹多好,聪明漂亮贴心懂事,反正咋看咋顺眼,谁家的孩子都比不上。
周晚晚一边笑一边做自己手里的事,等她把注意力再次转移到哥哥们的谈话上时,他们已经换了话题。
“要是真能长出苇子,今年端午,我想去剪点苇叶卖,多少能挣点现钱,给囡囡买块花布,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衣裳呢。”周阳的声音稳稳地说道。
“我也去。要是剩了钱,再给囡囡买条发带,红色的,像纱的那种,给她扎小辫子,一定好看。”周晨也附和着。
“是啊,咱囡囡长这么好看,得给她穿得漂漂亮亮地,让别人看看,咱囡囡没妈,也不比谁差。”周阳的声音有点哽咽。
“比谁差了比谁都强”周晨有点激动,“咱囡囡又漂亮又聪明,还知道心疼人,比谁家的孩子都强长大了,谁都比不上。”
周晚晚听着哥哥们的谈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的大哥一直都是这样,前世今生,尽自己一切的力量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孩子,不让任何人看轻了她
前世,周晚晚十三岁那年夏天,生产队趁着收了麦子又没到秋忙的时候,组织队里的青壮年劳力去城里给人拉砖,想挣点现钱添置一些农具。周阳也去了,拉砖的活非常累,据一起去的人说,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要不停地拉着满满一平板车的砖爬一个很陡的土坡。
那次是给城里的自来水公司修水塔,水塔建在一个高坡上,路又不好,只能靠人力。人家建筑公司的人不肯吃这个苦,才承包给了农村人。
那时候大哥的腿已经很不好了,有时候觉都睡不好,经常半夜疼醒,但他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干活,没被拉下一趟。放工后,所有人都累得睡死在板铺上,大哥却不肯休息。他去菜市场帮蔬菜公司扛菜,每天凌晨三点到五点,扛两个小时的菜。那些菜一个大包近二百斤,大哥得把一大包的菜从车上扛到三四百米以外的菜市场里,扛一小时三毛钱。大哥就这样日夜辛劳地干了三十多天,回来的时候一条腿已经迈不动,只能拖着走了。
他没舍得花一毛钱为自己买点止痛片,却把自己每天扛大包挣的二十多块钱给周晚晚买了一套的确良衣服。后来周晚晚才知道,那是大哥扛菜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蔬菜公司的人说的内部消息,又求了人家给了内部号,他又去百货公司门口排了整整一宿队,才抢到的布料。
七十年代初的的确良,在大城市人的眼中也是稀有物品,不只是它的价格比别的布料贵好几倍,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毫不夸张地说,哪个小伙子给女朋友买件的确良衬衫,那相当于后世送一块卡地亚限量版手表了。
这套衣服,在当时的整个杨树沟乡是头一份,甚至整个绥林县城都不多见。毕竟一尺就要一块八毛钱的贵重布料,谁舍得做了衬衫又做裙子,一个月才赚二十多块钱的工资,一家人还得吃饭呐。
当时,整个周家也因为这件衣服炸开了。可不管周老太太怎么折腾,不管继母怎么闹,大哥都没让周晚晚受到一点波及,他一个人沉默地顶着,只有一句话,“囡囡长大了,得穿点好衣服。”
周晚晚心疼大哥,想把衣服交出去,别让他们再为难他了。大哥笑着说没事,只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哥就高兴了,咋地都高兴。
直到现在,想起大哥当时疲惫中温暖疼惜的眼神,周晚晚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无论什么时候,大哥最简单也是最深沉的愿望都是妹妹能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人前,获得肯定,获得喜爱,不是为了面子,没有任何利益牵扯,他只是想让妹妹得到一切美好的东西。
前世,周晚晚只知道大哥对自己深沉无私的爱,今生,她又得到了二哥同样殷切的期待。既然哥哥们付出那么大的努力,倾其所有地想让她做个人见人爱聪明漂亮的孩子,她就做个让哥哥们骄傲的孩子又何妨呢
至于周晚晚先前的藏拙计划,在哥哥们的期待面前简直不堪一提。什么低调,什么惹麻烦,她周晚晚现在本就是个游魂厉鬼,谁敢破坏她和哥哥们的生活,她就敢毁了谁,没有任何犹豫,不留一丝余地
天气越来越暖和,中午的时候已经穿不住毛衣了,周晨翻柜子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除了一些母亲以前收集的准备做鞋的破得不能穿的衣服外,竟然还有给他们兄妹新作的衣服。一件是给周晚晚的小衬衫,白底黄花绿叶,水灵得不行,只是袖口和前襟有破洞,但被母亲巧妙地绣上了小花和小鸭子,不翻到反面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两件是自己兄弟俩的棉线衣,也是用旧衣服改的,可是针脚细密,合身舒服,长袖低领,现在穿正好。
这当然又是周晚晚的手笔。既然决定了要改善哥哥们的生活,吃是一个方面,穿也不能太委屈了。只要不超前,不出格,偶尔借着母亲的幌子做点小手脚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别人怎么想,她才不在乎。
家里的小鸡仔在炕上养了两天后就被挪到地上了,黄黄的一小堆,周晚晚每天都去摸摸,顺手喂点灵泉水,希望他们快点长大,就可以拿它们做幌子,给哥哥们开小灶啦。
周晚晚在为给哥哥们弄吃的发愁,哥哥们也在努力给她找吃的。自从周晚晚把那口草叶子糊糊吐出来后,她在饭桌上再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多难吃,她都吃几口。而且自从有了耗子洞里的粮食,周家的伙食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周晚晚也能对付着吃了。
可周阳和周晨不觉得妹妹能对付,看她每天皱着小眉头硬逼着自己喝糊糊的样子,两个人都心疼的不行。每天都琢磨着给她弄点什么别的吃,让她能吃得高兴一点。
这天晚上,周晨睡觉前神秘兮兮地给周晚晚一小把白色带点绿的类似草根一样的东西。“这是毛毛根儿,甜的,你尝尝。”
周晚晚仔细看了看,虽然比记忆里的小,还蔫了吧唧的,但确实是记忆里的味道,带着一丝甜甜的青草香气。
“二哥吃。”周晚晚送到周晨嘴边一棵,又送到周阳嘴边一棵,“大哥也吃。”
两人都小小地咬掉一点点,就装着很好吃的样子让周晚晚吃,自己再不肯动一根了。
周晚晚低头装着吃得很起劲儿,悄悄把眼里的泪水眨下去。这是哥哥们的爱,她知道,现在她表现得越高兴,越爱吃,哥哥们越高兴,比他们自己吃下去要还要高兴很多倍,所以她得好好地,珍惜地把这几根来之不易的毛毛根吃下去。
虽然二哥不说,可周晚晚知道,这几根不起眼的毛毛根,一定得来不易,在这个青草都长不成片的时候,带着甜味的毛毛根对小孩子来说就是石头里的黄金,一根都难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