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远志二人，跟随着大戟门前守卫，向山谷深处远远的走了一段路，转过几个山坳，来到一排石头房舍前，守卫指着一间房子道：“这个时辰，肯定收工了，拣矿队长牛膝就在这间房子里，你们自己去向他报到吧，我要回去了。”沉香道一声谢，就随同远志一起走向石屋。

    拣矿队长牛膝正在房舍里休息，见有两名身着劳役服色的人走进来，不禁苦笑：又来新人了。但一想到每日的拣矿任务，又发起愁来。沉香二人走进房里，拱手施礼问道：“不知牛膝先生是否在此，新来拣矿劳役沉香、远志前来报到。”牛膝一挥手，道：“在工坊，没有那么多礼节，我也不是什么先生，你们称我一声牛膝大哥便是。你们刚来，先去宿舍休息，等明日一早出工。”说罢，走到门口给沉香远志二人指指宿舍方向。

    沉香远志告辞出门，按照牛膝所指，进入一间宽大的宿舍。宿舍条件十分简陋，全是用石头简单堆砌而成，露着很大的墙缝，床也是整块的大石，上面铺着薄薄的被褥，与太学中的精致的弟子员宿舍是不能相比。宿舍中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三四十个工役，大家都很疲倦的样子，谁也不说话。沉香、远志找了两处空床坐下来，默默无言，走了一天的路，都十分劳乏，倒头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得牛膝在门外喊叫道：“弟兄们，都别睡了，赶快起床，背好筐，我们去拣宝贝。”沉香正在熟睡之中，被牛膝的叫声乱醒，揉揉眼睛，见其他工役已经起身，无奈也爬起来，跟着大家一起出去，见众人身后都背着一个用藤条编成的大筐，估计是用来盛矿石的，沉香也随手从门后捡起一个，背在身上。

    牛膝领着三四十名工役沿着山谷小路疾行，山路弯弯斜斜，脚下坎坎坷坷，身后又背着晃来晃去的大筐，十分难行。走了一大阵子，东方天空才依稀透露出光亮。沉香在队伍后面一路跟随，在后面十分吃力的追赶。天色渐渐放亮，牛膝领着众人来到一条干涸的河谷之中，停下脚步。大声道：“到了，弟兄们开始拣吧，注意，要拣成色上乘的宝贝，省的送到柴胡那里，他又挑三拣四。”话音一落，众人一起进入河床，开始寻找牛膝所说的宝贝。

    这“宝贝”也就是铁矿石，不一会儿功夫，沉香就在一名老工役的指点下，明白了哪种是成色好的，哪种是成色差的。开始弯腰低头沿着河谷认真寻找起来。找矿石看似轻省，其实非常费力，时间长了，腰酸腿疼，尤其是初次从事这种劳动，更是难以忍受。

    大家一起挑拣了大半天，各自背来筐里渐渐装满矿石，眼看日渐西沉，为了保证能在天黑之前将拣到的铁矿石送到冶铁炉，应该收工回去了。牛膝带领大家将筐背好，排成队列，开始返回。沉香将装满矿石的大筐背起试了试，十分沉重，背绳压在肩上火辣辣的疼。

    沉香从小到大一直在母亲身边，何曾干过这种重体力活，虽然也曾背着筐上山采药，但那个筐非常轻巧，且药材的重量怎么能够与石头相比？刚走几步，便忍受不住重压，想放下歇息，见其他工役都一声不响的健步而行，自己也不好意思放下，只得拼着力气负重前行。只是越走越慢，渐渐的从队伍前列，落在了队伍后面。却见远志也落在后面步履蹒跚，咬牙坚持，两人便并肩而行，互相鼓励。牛膝为了防止有人掉队，一直走在拣矿队伍的最后面，见沉香远志细皮嫩肉书生模样，背着矿石筐异常吃力的走着，叹了一口气，从两人的筐中分别拿出几块矿石，放在自己的筐中，又拿出几块一直往自己筐里放，直到放不下为止。沉香心中十分感激，牛膝却示意他不要说话，满不在乎的继续前行。

    等牛膝沉香远志三人最后将筐里的铁矿石送到冶铁炉，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沉香累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全身如同散了架，一步一步挪到宿处，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直睡到第二天被牛膝叫起。一下床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两个肩膀生疼，用手一摸，疼的龇牙咧嘴。

    就这样一直劳作了七八天，每天天不亮起床，天黑才回到床上休息，两头不见太阳。尽管牛膝带着大家辛辛苦苦拣矿石，但柴胡那边却一直抱怨矿石含铁量太低，炼不出足够数量的铁来，而打造铠甲的锻炉那边铸铁的需求量很大。牛膝没有办法，只好命令大家尽量将盛矿石的大筐装的再满一些。以数量来填补质量的不足。

    这一天，拣矿队正在集体劳作，一名老工役以苦为乐，指着沉香后背说道：“这位小兄弟真有意思，一个大小伙子，身后竟然背着一只这么大的蝴蝶。”大家哈哈大笑。沉香一惊，心想蝴蝶兄弟也一直在身边陪伴着我，可真算是好朋友不离不弃了。又一想，以前蝴蝶都是藏在发髻后面，今天怎么落在后背上了呢。嗯，原来我曾把有小药铲背在身后，来到拣矿队后，为了方便背筐，把它放在宿舍了，蝴蝶兄弟是不是在提醒我用小药铲挖矿石？那小药铲挖石头如同挖泥土，是丝毫不费力的。想到这里，第二天，便有心将小药铲放在筐中，一起背到拣矿的河床。一到地方，沉香立即取出，用小药铲往下一挖，没费多少力气，河床被挖开一个小坑，石块如同淤泥一般被挖起，连续几下，一块块石头被挖下来，石坑也越来越大，按照老工役教给的辨认知识，沉香发现越往下挖，铁矿石的含铁量便越高，再往下挖几铲，挖上来的几乎大半是铁块了。沉香大喜过望，连忙喊道：“牛膝大哥，快过来看看，我挖到宝贝了。”

    牛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沉香面前，俯下身子，拿起一块挖出的铁矿石，掂掂重量，辨认颜色，高兴的说：“不错，质量上乘，大家快点都上这里来拣。”

    牛膝就让沉香专门用小药铲挖矿石，由其他工役负责拣，不到半个时辰，沉香已经挖开了一个大坑，挖出的铁矿石也堆得老高，一名老工役道:“这种上好的矿石，我们每人背上半筐就足够柴胡他们用了。”一句话提醒了牛膝，牛膝立即命令沉香停止挖矿，道：“沉香兄弟，不要再挖了，够今天用的就行。”说着又让大家将挖出的矿石装上，提前返回。

    众工役都非常高兴，纷纷赞赏沉香立了大功，给大伙省了多少时间力气，为了奖赏沉香，都不同意再让沉香背运矿石，说：“你每天负责给大家挖宝贝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干了。”

    沉香也为自己能够减少大家的劳动强度感到非常高兴，本来还想背着铁矿石回去，见大家那么真诚，就不再坚持。但看到远志背着吃力，就跑过去帮他，两人轮流背筐，一人一段路程。远志自然十分感激，虽然表示自己能坚持，但拗不过沉香，只好随他。

    冶铁炉那边，柴胡惊讶于牛膝送来的铁矿石越来越好，且送到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往往太阳还没下山，拣矿队的人，就放好矿石，回去休息了。铁矿石质量上乘，数量足够，柴胡便督促着冶铁工役加紧冶铁，那冶铁炉便每天早早点起火来，片刻不停，一直到天黑很晚才收工，冶炼出来的铸铁源源不断的向锻炉那边供应。

    这一天下午，牛膝带着拣矿队到冶铁炉将矿石交割好，正要回去休息，忽听一人抱怨道：“就这么整天片刻不息的劳作，那点水如何能够解渴。”另一人道：“我们冶铁工役，每日高温火烤，需要的水量自然会比其他人多出数倍。”又一人道：“每三天才给我们补充一次水，水量只比平常工役多出半斤，再这么干下去，我们非得都干渴脱水不可。”牛膝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沉香却忍不住好奇，继续在一旁往下听，只听一人道：“上头说什么国家水源吃紧，饮水转运困难，要保证每一名药灵有水，所以要限量供应。鬼才相信呢。”

    这声音听着耳熟，沉香一想，不错，是他，就是同自己一起来工坊的木贼。只听木贼又叹口气，道：“我们只不过是最下等的工役罢了，谁会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要是王侯将相，别说水了，就是…”说道就是，却闭口不说了。

    另外一人道：“你这个木贼，说什么半截话，就是什么？”木贼压低声音，问：“你们知道我是为什么被抓来这里的吗？”一人不屑道：“木贼木贼，肯定是偷东西了。”

    木贼道：“呸，你小子才喜欢偷东西，我只不过是偷喝了点东西，保证你们这辈子从来没有喝过。你们猜，我偷喝什么了？”那人问道：“你小子想说便说，不说便罢，我们才不想听呢。”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静静的不说话，听木贼往下说。

    只听木贼道：“兄弟我原先在大将军府当差，做看守库房之职，有一夜，我正值班，忽然听见库房里有声响，于是打开门进去，一阵香味扑鼻，你们猜是什么，算了，料你们也猜不到，那是葡萄美酒散发出的浓香。”

    葡萄美酒四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啊”的一声，露出惊讶的表情。一人忍不住问道：“你偷喝了那葡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