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场宴席从瑶池一直铺到灵霄殿外，直到月老的天缘殿，三十三天都摆满了，无一处暗光。

    我躲在百花谷的神仙中，一点点往瑶池内挨，一个没注意，轻轻撞了一个人，我抬头时那人正盯着我看，我皱了皱眉，拉住他道：“别说话！”

    他傻了，半天没动弹，面上红光满面，激动不已，紧紧拽住我的袖子，可他身后还有那么多仙子陪侍，急得我用力一甩跑出去很远，来到一棵合欢树下，狠狠喘了几口气。

    我望着灯火通明的那个地方，不禁的流下泪来。

    我再一次抛下他，抛下我的儿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能一眼认出我。我真是个罪人，不配做一个母亲。

    再次回想，脑子转了一圈，刚才他左手边是不是牵着一个小姑娘来着？我怎么这么笨，为什么不好好看看那个小姑娘？

    “南天门下禁了？为什么？”两个仙子从我身边经过。

    “听说是太子殿下下的令。”

    “他又要做什么？不怕天后娘娘责罚么？只是害得牡丹姐姐又要犯难了！”

    我连忙跑上去问好，原来这两个仙子都是百花谷的，一个是四季花仙子云芯，一个是牵牛仙子执蝶。

    我随口编了什么，便问起他们太子殿下的事情。“还能因为什么？你是地仙，自然不知道了。我们天后娘娘虽然疼爱公主，但对太子并不太关心。陛下和太子殿下又都是偏生的火爆性子，两个人总是有些争执的。”

    执蝶道：“其实，很多时候是天后娘娘对往事念念不忘，才向太子找茬的。现在殿下大权在握，多半是扶……咳，多半是以前的势力，天后娘娘自然看不惯。就连陛下也有所忌惮。”

    “那，太子经常受罚？”

    “那是自然，大殿下……不，是陛下还没登基的时候，你看我，还是改不了口。陛下那时就很疼娘娘，经常责罚太子。”

    “经常？”

    “嗯。”

    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脱口了一句：“那，现在天庭还有多少人念着过去的势力？”

    两个仙子都不言，紧紧盯着我看，我才意识到这句话有些禁忌。正说着，一个仙官跑过来：“两位姑奶奶怎么还在这里！前面闹翻了，还不快走！”

    “仙君可否告知是何事？”

    那仙官瞥了我一眼，道：“去就知道了！”

    我随着他们一路小跑，此时，只觉得心切，倒不觉得心里不适了。

    我们垂手侍候在正对着高座的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殿让人眼花缭乱，我都不认得这是瑶池了。周围的神仙都不认得，但似乎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人。

    高台上一双人儿穿着金锦龙凤袍坐在主位上，一如当年的瑶池繁花满天，我亲眼看着他们拜堂成礼，红绸满天的样子。若不是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在围绕，让心头湿热，我会继续心痛，老毛病显然不止这一个，我竟开始奢望在此大殿上还能见到蛟牙，天不遂我愿，蛟牙不在这里。

    他的气息甚是不稳，震怒着，良久，那个久违的声音响彻大殿：“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多久？你是被罚的还太少么！”

    “那正好，儿臣愿意回到旸谷，面壁千年！”金炽也是心一横。

    “好，你可以回去，千寒不可以！”

    “你……”

    两人争得厉害，弱水开始打圆场：“好了，太子，你父皇还不是为你好？快向你父皇道歉，莫再执迷不悟了！”

    我不得不承认，弱水真的学会如何做一个妻子，此时，我竟开始喜欢起她来。

    “执迷不悟？父皇，你告诉我，你这些年开心么？你对着一步一步营造出的三界，你满足么？你忘了，你今日能坐上这个位子牺牲了多少人？义父、孟毅、敖濯、敖源，还有我娘！你今日说我执迷不悟，执迷不悟的人到底是谁！”

    “朕已经说过了，往事已经成为往事，该有的惩罚早就施行，被往事所累只会走不好未来的路！”

    “对，往事根本不重要不是么？以前的人也根本不重要，只要眼不见就能心静，可是，那个人如果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又会如何？”

    弱水显然被吓到了：“金炽，你说什么？”

    “我娘，扶桑毕月，从人间，回来了！”

    “报——”一个侍卫从门外跑来：“司法天神杨戬、东海龙王、北海龙王、南海龙王、临祁将军求见陛下。”

    台上的两人都慌了，弱水极为明显，瘫在椅子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你们知不知道，她回来了！”他的声调又高上去，我透过人群的缝隙望向如今的天帝陛下，他没有说什么，和我现在的动作颇为一致，看完这一出，他也甚是无奈地换了个姿势，开口道：“带太子下去，重责三百雷刑。”炽儿一阵瘫软，跪了下来。

    他竟责罚他的亲儿子！我想当年父皇再生气也没有责罚过他呀！

    “陛下……”我看到百花谷众仙、嫦娥一行纷纷走上来说情，挡住我的视线。我很谢谢她们，时至今日还能护着我的孩儿。

    炽儿喝醉了，跪在地上偏着头看向某个地方。

    这时，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小姑娘跑向炽儿，一个趔趄摔倒在弱水面前。她爬起来哭道：“哥哥，哥哥……”

    小人儿真的跪在那里望着炽儿哭出来，炽儿想抱抱她，却没有力气般将手垂下去。

    执蝶看我盯着小公主看，便道：“那是千寒公主，单名一个暄，寒暄的暄。”

    一暄解千寒，一暄解千寒。

    “参见陛下，娘娘。”众人进来了，望着眼前的一切，那般无奈。

    “二郎神，人呢？我妹妹呢？我可是告诉冥界了，聚深殿下很快就要上来了，你竟然……”

    “我明明看到了，陛下可见到过扶桑公主？”杨戬倒是似乎不在乎是否违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