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烨然一路狂奔,总算是到了锅炉间;他将装着冰点的盒子放在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屋子,推开几个放在前面的空水缸,从最角落的地方抽出一个裹着破旧棉布的木箱,那是之前肖凌玊送给他的武器。
锅炉间也是在流芳斋的内院,距踏雪拾樱已然不远。任烨然快速地打开木箱,将其中的刀具别在皮带上,将那把手弩也挂在腰侧,想了想,还是捡起了那张面具绑在头上。
“先去找瑜姐看看吧,这可是肖大人安排给我的任务。”想罢他将木盒重新合上,又放回原来的位置。他拉开锅炉间的门看了看外面,周围仍是一个人没有,他捡起放点心的盒子快步跑到墙边的树旁,打算爬树越过相隔的墙前去踏雪拾樱。
姬芷瑜还在向自己居所走的路上,刚刚她本打算与玉儿在叆馥的后面等一会出门的任烨然,等了一会却发现前面开始吵闹起来,拦住一个向内院跑的小厮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厮只是慌乱地说道:“前面杀人了!有人在门前杀人!”
姬芷瑜心里咯噔一声,若这是真的,那还没回来的任烨然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危险?她想领着玉儿出去看看,一旁的小羽赶忙上前拦住她劝道:“瑜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外面那么乱,我们也帮不上忙的,任烨然没事的话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姬芷瑜听完小羽的话,咬着嘴唇思虑了一会便点了点头,随后就跟着小羽打算先回自己的踏雪拾樱。
然而自己这几人还没走多远,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姬芷瑜回过头一看,是俞海涛和几个流芳斋内的人跑了过来。她疑惑地问道:“俞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那俞海涛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说道:“外面来了几个寻仇的,今日又没带什么侍卫,只得先进来躲躲。”
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追风逐月的时候,俞海涛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对着姬芷瑜说完便打算让鸨母领着再往深处走走,就在此时,周围却传来了一阵嘶嘶的声音。众人听到这刺耳的声音皆是一愣,俞海涛却面色沉重的环视四周。
果然,对面走廊的上面跳下来三个黑衣人,他们手中提着已出鞘的刀,那刀刃的颜色灰暗,如同生锈一般。此时走廊上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看着出现的这三个黑衣人,俞海涛沉声喝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只是为财而做此事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更多!”
黑衣人仍在靠近,没有回答俞海涛的问话,当他们走到不足俞海涛三丈的时候就发起了冲锋,三个人挺直钢刀刺向俞海涛。
俞海涛将身上的外袍扯掉向前甩去,试图遮住刺客的视线,但那袍子仅一瞬就被一把钢刀居中斩断,另外两把刀还是来势不减的分为上下攻向俞海涛,俞海涛啐了一口,一手拽过身旁一个小厮推到前面;那小厮立即被两柄钢刀刺穿,两名刺客又飞速的将刀抽回,那小厮哀鸣一声便扑倒在地;姬芷瑜惊讶地掩住朱唇,看着倒地的小厮,对俞海涛说道:“俞大人!你这是...”俞海涛没有回复姬芷瑜,而是趁这个时机早已一记重拳打向一人。那刺客一个提腰后仰躲过了俞海涛的进攻,而另一名近前的刺客重新挥刀斩向了无法收回身子的俞海涛。
俞海涛没想到这刺客这么快就可以重新斩出第二刀,眼看自己无法躲避就要中招之际,侧面突然飞来一柄短刀逼退了正要进攻的刺客。三个黑衣人后撤一步看着刀射来的方向,一个头戴面具,身着墨红色夜行衣的人正疾步冲过来。三名刺客见到这个冲过来的人,似乎被瞬间被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怒火,皆是放弃了眼前的俞海涛,嘶鸣着迎了上去。四个人很快便站在了一起,那墨红夜行衣的人手持双刀,身手竟是极为高绝,与三名刺客战在一处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四个人就在叆馥后的走廊上厮杀着,紧跟着又一名头戴面具的黑衣人冲过来支援身着墨红夜行衣的人。俞海涛见到有人拦住了刺客,便拽过鸨母继续向前跑。
“瑜姐快走!”小羽对着有些被惊住的姬芷瑜吼了一嗓子,姬芷瑜这才回过神,与玉儿跟着小羽向踏雪拾樱跑去。外面似乎不止一处在有人打斗,在走廊时中奔跑时偶尔会看到院子中被踩乱的草坪,走廊上脚步留下的印迹,或是一些滴落的血痕。
“这...究竟是什么人在做这样的事!”姬芷瑜一边跑一边问道,小羽在前面拖着跑不动的玉儿摇摇头说道:“应该是近些日子在隐城内屠杀高官的那伙人,我在外面听说过!”姬芷瑜还是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这样就杀人?那个俞海涛为什么要那么做!”
小羽嗤道:“那俞海涛本就曾是皇帝的侍卫统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瑜姐只是被他的外表和话语骗了。”
三个人终于到了踏雪拾樱的前面,却发现门前已经站了一个背后佩戴钢刀的人,他身上的夜行衣虽然没有裹紧,但脸上也是覆着面具,他手中提着一个盒子。站在踏雪拾樱的入口。小羽看着对面的人,似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撸起袖子,手腕处的绿色丝带在风中飘动;随即他便伸开身子摆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搏击架势。
“瑜姐?”那对面的黑衣人却是对着三人喊了一声,小羽一愣,看到那人摘下面具,才发现那个人就是任烨然。
姬芷瑜此时心中还有些不安,就那样就站在原地问道:“小烨...你为什么也穿这身衣服?”任烨然看着姬芷瑜慌乱如小鹿的眼神,心中有些难受,他轻轻将面具摘下放在身侧,试图用平稳温和的语气说着:“这是肖大人给我的,是用来保护大家的。放心吧瑜姐,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的。”说罢他将手中的盒子交给走过来的小羽,让小羽递给姬芷瑜。
姬芷瑜平时一向是个落落大方的明朗女子,今日实在是见到一些自己从未想象过的画面,受到了些惊吓。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却发现里面是几枚精美的糕点;她愣了一下,抬起头问道:“你还真的为我带了回来?”
任烨然挠了挠后脑勺,此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大男孩,他对姬芷瑜说道:“既然都答应瑜姐了...而且实在有挺贵的,不舍得扔,就一路带回来了。”
姬芷瑜双手捧着提盒,看着身上裹满刀具却在那里稍显害羞挠着头的任烨然,朱唇颤抖了两下,最终还是说道:“我...我们还是先进楼里再说吧!”说罢姬芷瑜将提盒揽在怀中,头也不回地打算走进踏雪拾樱。
任烨然站在门口等着众人都走了进去,刚想跟进门,却感到身后有视线在盯着自己的后背。“小烨,你还在那里站着做什么?”姬芷瑜站在楼梯上回身颤声问道;任烨然将手拍在小羽的肩膀上说道:“你们快进屋躲起来!我不叫你不要开门!”说罢任烨然将小羽推回室内,一把将木门拉上。
姬芷瑜看到任烨然这个举动,顿时慌了神,快步从楼梯上跑了下来问道:“任烨然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不躲进来!”小羽只是挡住门不让姬芷瑜出去,玉儿在一旁慌忙地推过来一些桌椅想将门挡住。小羽正待帮玉儿将一张木桌推至门前,却被姬芷瑜抓住了手臂。
“他自己在外面会不会受伤?”姬芷瑜焦急地问道,她此时神色慌忙,汗水浸透了她的鬓角,小羽从未见过她这样慌张过,此时他只能肯定地回答姬芷瑜;一旁的玉儿走上前将已失神姬芷瑜拉到楼上,小羽从房门的缝隙中只能看到任烨然的脊背。
“滚出来!”任烨然得面具已然重新覆在脸上,他将手弩放在地上,他不觉得自己有时间研究该如何使用这精密的武器;他又将身后那两柄刀抽了出来,对着面前的阴影吼道;他能从自己的眼、耳中感受到,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藏匿在黑影中的东西。
任烨然在门前站了一会,却不见面前的景象有什么变化,他刚觉得是自己的一时错觉,身侧却突然袭来一柄钢刀,任烨然屈身堪堪躲过,那刀却又一个翻折劈向任烨然的面门,任烨然紧握双刀,用尽全力逼退了对方;他抬起头,面前果然是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
“鬼蛇的走狗...”任烨然提起刀,咬着牙念道;此时他的身后便是姬芷瑜;肖凌玊曾交给他的任务,姬芷瑜那慌乱的眼神,鬼蛇刺客曾给予自己的蔑视;任烨然时刻都在想象自己手中的刀该怎样刺入鬼蛇的心脏,手中的刀似乎轻了许多,但它的锋利却不会让自己失望;任烨然自一开始便用上了自己的流云手。
鬼蛇的刀术依然是那样刁钻狠毒,但这一次任烨然却没再被他压制,可能是因为已有了心理准备,亦或是自己的身手有了进步,这次敌人反而是隐约处于下风。任烨然将双刀舞的行云流水一般,那鬼蛇刺客渐渐不敌,在一次失手后便被任烨然一刀挑断了持刀的手的手筋。
任烨然迅速上前,将刀抵在他的咽喉上;他还没有这种经验,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刺客看任烨然只是用刀顶着自己却不行动,虽说他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从咽喉处感觉到刀尖上的力度应是不想杀了自己。他心中了然,一眯双眼,便是一记弹腿踢向任烨然。任烨然没料到对方在已被治住的情况下还想着要反击,后撤的慢了些,大腿处便挨了一脚。虽说这一招也是对方仓促而出,但仍让任烨然感到腿部发麻。
那刺客收回腿,又在腿侧抽出一柄短刀,他见任烨然的刀架被毁,侵身上前刺向任烨然的心窝。任烨然来不及躲闪,只能稍微斜了下身,避开了胸前的要害,但是短刀还是划破了他的皮肤,伤口应该不浅,侧肋上那一瞬的剧痛差点让他掉了手中的刀。任烨然趁刺客还没有回手,用左臂夹住鬼蛇刺客的手腕,举起钢刀插进他的上臂。
那鬼蛇刺客此时双手都废了,但见任烨然真的不肯下上手,似乎动了逃跑的念头;他一记扫腿将任烨然逼开一步便转身要跑。任烨然追了两步发现那鬼蛇刺客跑得很快,担心自己为追他离了踏雪拾樱太远,又没把握投出飞刀能够击中,便打算放弃。
然而任烨然看那鬼蛇刺客刚冲到踏雪拾樱的院门口,便刹住了脚步,任烨然心中疑虑,想走上前看看,却发现那个龟蛇刺客的头颅从肩膀上掉落下来,他的身躯也仆倒在地。
任烨然愣了一下,赶忙回神重新摆好刀架警惕前方;墙后走出一个身上紧裹黑夜夜行衣的人,他身上除了一些重要关节处绑着护甲,身上再没有其他东西,比自己所见的那些鬼蛇刺客还要简单;而他的脸上也戴着一张面具,与自己这张铁面鬼的不同,是那种最原始的孔洞面具;他手中正旋转着一柄纯黑色的钢刀,看起来像是很轻松自然的在街上赏灯一般,他的步伐也的确如此。但任烨然却从他如曼舞般的行进姿势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进来的人向院子中走了两步,便收回刀抱在怀里,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打量任烨然。任烨然明明只是看着他站在那里,却感觉自己就像已经被他用钢刀抵住心口一般,他从没遇到过一个人会在没接触之前便让他感受到如此压抑。
那面具人似乎是结束了审视过程,嘴里低声嘟囔一句:“流云手?”说罢他放下了怀中的刀,用手腕将刀转了一圈,带着一道圆润的弧线劈向任烨然;任烨然心中早就做足准备,但这一刀却迅猛的很,自己明明能够隐约看到刀影,但却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只能将两柄刀交叉向上顶去,但面具人的刀却击破了任烨然的格挡,一直下压到他的肩膀并留下一道刀痕,任烨然肩头立即被鲜血****了。
任烨然正待尽力将刀给顶回去,那面具人却是一抬膝掂在任烨然的小腹,随后一记回身上挑将任烨然手中长刀挑飞。
“虽说知道他是敌人...但是他的身手真漂亮啊。”任烨然的主武器已经丢了,只能拿着稍短的刀边退边躲,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但他却忍不住感慨对手的刀术的确很强,那如绝代舞者一般飘逸的身法他只在肖凌玊身上见过,而且他的刀势之强在自己所见之人中亦是独一无二。此时任烨然落尽下风,对手的身形看起来破绽百出,没有任何刀架、招式可言;但他的刀势却又如同狂风急雨般,自己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任烨然又一次因为失手被对手踢飞出去;两人交手尚不到几息的时间,而且对面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玩闹的样子,只是一手握刀逼的任烨然不断防守,再用腿法将他击倒。任烨然此时根本用不出流云手,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侧过头看着踏雪拾樱紧紧关闭的门。
“可能...这次要死在这里了...我若是连命都豁出去的话,瑜姐应该就不会怪我没有尽力吧。”任烨然勉力将身子支起来;面具人在一点点靠近自己,但他真的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支撑身体的双手因为脱力在不住打抖;他似乎看到那扇紧闭的薄木门也在颤抖着,因为它后面的人此时在害怕,她最后的屏障已经裂纹密布难以为继了。任烨然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失信了:失信给对自己寄予厚望的肖凌玊和姬芷瑜了;就在自己的身后,一门之隔的距离,她还藏在那里因惧怕流泪颤抖,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此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就连身边的死亡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身旁的面具人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任烨然斜过眼看到他正将刀高高举起,那个方向砍下来自己便会身首异处;也许是之前失血过多,他感到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似乎有一条绿色的绸带在眼前飘过,象征死亡的钢刀最终没有落下,任烨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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