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恰在这时也起了针,走到御案旁,从那双皱纹交错的手上接过胆壶。
那里面已换好了新香,她拿钳钩挑着,放回紫铜香炉内,重新掩了盖子。
“还是没起色?”焦芳的眼中血丝满布,还略有些木然。
“回干爹,陛下这次动怒伤情,损了心脉,连着气郁血淤,人虽然醒了,劲力却难恢复,再加上腿脚筋脉阻闭,以后只怕……”
下面的话不必多说也能猜得出。
萧曼见他脸上泛起凄伤,却有些不忍了,又接口续道:“干爹莫急,陛下如今尚算盛年。嗯,只要医治得法,以后未必便没有起色。”
焦芳自然听得出她这是在刻意宽慰,摇头一叹:“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听道也算听了半辈子,顺其自然的道理我还懂,你只须尽心便好,不必学着瞒骗,也不用顾着我说话。”
他略顿了下,眸中凛起一线光来:“这些日子宫中怕也消停不得,陛下的龙体要紧,别的也得兼顾起来,尤其是世子爷那边,更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看顾好了。其余的倒没什么,还是我留在这里瞧着,你去吧。”
这“看顾”二字说得极其严正,内中的意思也不言自明。
萧曼心里也琢磨得出这场宫禁大变才只开了个头而已,后头还不知要出多少乱子。她只觉肩上凛然一沉,低声应了“是”,转身出了暖阁。
转入通廊,一路到偏厅看时,座椅空空,案几上的茶点和小玩意儿都在,却独独不见庐陵王的踪影。
小孩子没个坐性,随处乱跑也是常有的事。可有了焦芳先前那句话在,她这时不免悬起心来,开口叫了几声,没听有回应,又到里面寻了半天,还是找不见人,心下不由更急了。
她也顾不得煎药的事,绕回外面,叫住一名捧铜盆巾栉经过的内侍问:“可曾见世子么?”
那内侍呵腰一礼,盈着笑脸道:“回秦奉御,世子爷方才嫌这里憋气,吵着要到外头散闷子,偏巧看见晋王殿下跪在那里候着,就过去相见了,奴婢们也不敢去扰,这会子还正说话呢。”
乍听“晋王”这名号,她心头登时打了个突,也不等对方再回,便急急地奔了出去。
匆匆穿过通廊,到殿门口向外一瞧,果然见庐陵王站在玉阶下,小手正在晋王铠甲的护镜、肩吞和紫金鳞片上来回摩挲,一脸饶有兴味地问东问西。
晋王澜建跪在那里,只是稍稍转身面向她,唇角扬着淡笑,丝毫不以为忤,还和颜作答,一大一小,倒是叔侄融洽。
萧曼看着那张脸,虽然倦色难掩,瞧着仍有些打怵,想起自己同他的瓜葛,实在不愿照面,加上秦恪素来与他不合,更怕有什么事会着落在庐陵王身上。
正想着叫个人过去,假作传话把那孩子唤回来,庐陵王瞥眼间已瞧见了她,当即招手道:“秦祯,快过来,快过来!”
这一下便是避无可避了。
她咬了咬唇,心里不情愿,可也没别的法子,只好跨过殿门,快步走下石阶,到近前行礼拜见。
第100章 冤家路窄(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