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负手站在廊檐下看,雾比晨起时更浓了些,满眼如纷繁的飘雪乱絮,看似凝止不动,可那深幽处却盈荡如潮,翻卷漫涌,恍然像隐着什么活物似的。
今儿就是第三天,发引入陵的日子,这天时瞧着倒应景,前一日的风和日丽反像是假的。
明德殿的玉阶下早已设好了礼馔拜位,真亭帛舆,宫里专门运棺的车也停在了不远处。
纵然圣谕明诏丧礼如常,但中元夺宫之变那回事毕竟揭不过去,本该隆天动地的事儿,这时也不便大张旗鼓了,京中宗室贵戚一个也没到,只有礼部一众赞官杵在殿前撑场子。
后头的事儿无非是依着规矩走个场面,用不着司礼监招呼。
秦恪也懒得多瞧,半转过身去,望向殿内,眉间紧锁,微渗着血丝的眸中满是冰火激撞的怒色。
那正殿中一切如昨,唯独不见供案后的太子和太子妃。
他盯着停在箦床上的那两具硕大的金丝楠木梓宫,目光犹如棘刺一般戳在上头,似是能凭空看穿进去。
将要一天一夜了,宫里各处早已搜遍,居然还是没找见那丫头。
照理说宫中守卫森严,又到处都是耳目,藏个人可不容易,想弄走便更加难比登天了。
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就不会干这等蠢事,要想真捂得严实,只有搁在别人意想不到,压根便不会去碰的地方。
秦恪微阖了下双眸,脑海中又浮现出银针塞入那只木虎腹中,从外面看一如平常的样子。
眼前这两具梓宫何其相似?
本来就在眼皮底下,没人会去碰,要是里头藏上什么,等闲谁也不会疑心,还真就能瞒天过海了。
然而,那里面却什么也没搜检到。
难道真的猜错了路数,人打一开始就不在这里,须得大海捞针那般去找?
他凛眼轻摇了下头,暗忖就算真想错了,除非是插上翅膀,否则也飞不出宫去,断不会到这时还没半点头绪。
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要么是还没想到关窍处,要么便是人已经……
秦恪鼻息一促,瞥见雾气已渐渐渗到廊下来了,连几丈外那些躬身而立的奴婢都模糊起来,心头不由愈加烦闷。
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却丝毫摸不着半点脉门,还是头一次。
暗吁了口气,静下心来想想,总觉先前猜度的还是不错,只是要紧的关节上稍有些出入罢了。
倘若换做是自己,究竟会怎处置呢?
沉思之际,丧仪的时辰已到了。
礼部的执事官高声唱令,引着一众礼赞在玉阶下行辞叩大礼。
秦恪没心思拜那两个死人,自顾自地走到廊角处避开眼目,一边暗自思索,一边冷冷地瞧着他们奠帛、献酒、读祝、举哀。
仪式繁琐不堪,终于礼毕之后,就有十几名内侍扯下殿中悬挂的白绫,仔细拂拭过梓宫全身。见外面的执事官口宣了诏旨,登上车,便抬起两具梓宫缓步出殿,走下玉阶,郑重无比地安放在车上,再覆上彩绸帷幔。
车缓缓起行,伞扇仪仗在前,捧着谥册、神帛、真亭、铭旌的内侍随行在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了明德殿。
秦恪目送那两具梓宫过了太庙街门,径往西去,心头不但没有半点松解,反而莫名有些错失不甘之感。
第118章 柳暗花明(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