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龙身躯瘦小,扶着高高大大的柯武,虽是坐着,也有些胳膊发酸。
听了司徒鸣的说话,赵子龙看了看柯武的脸庞,面色似有一丝恻忍,吧唧吧唧嘴,犹豫道:“这……不好吧?总镖头只是说,让我与他好生说一说,总要这小子自己愿意为好,你这三下五除二给人放到……这不是迷那啥吗?再说,副总镖头怎么说也是个大闺女,这……这也不好下手啊。”
司徒鸣斜睨他一眼,不屑的摇摇头,忽然高叫道:“老张,别躲了,堂堂金鞭太岁,干嘛学人藏头露尾?”
片刻后,张合义表情古怪的出现在饭堂门口:“老哥……你这直接灌醉……也太直接了吧。若是传了出去,我女儿还做人不做?”
司徒鸣哈哈大笑,晃着脑袋道:“老张,废话咱不说,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他竖起一根胡萝卜般粗细的中指:“第一,咱家大姑娘,是不是看上他了?”
张合义无奈的点点头:“毕竟是我闺女,我岂能看不懂她心思,今日她极是失态,和平常大不相同……”
司徒鸣一点脑袋,无名指也竖了起来:“第二,你是不是看不上他?”
张合义想了想,摇摇头:“这小子武艺不差,为人也不错,来了没几日,许多老伙计都说他好话。再者,今天我这闺女一路背着他回来,半个临安城都知道了……我若不同意,闺女第一个跟我过不去。”
司徒鸣小手指也伸了出来:“那么第三,你老爹临走之前的遗言,是不是说要招赘个女婿,继承你家香烟?”
张合义叹气、疲惫的点了点头。
“照啊!”司徒鸣把那只摆成了“OK”的大手晃了晃:“那你还有啥好想的?你家闺女眼高于顶,脾气又大,一般男儿谁能入她法眼?若是那等有降龙伏虎手段的好汉子,谁又肯当个没名气的赘婿?”
“唉……”张合义拉了张凳子,仿佛被抽了筋骨般坐了下来。看那愁眉不展的模样,和白天单鞭战双妖的金鞭太保简直是两个人。
赵子龙眨了眨鼠眼:“你刚才不还说,好男儿天生地养,岂以身份为不同吗?怎么现在就成了‘没名气的赘婿’?”
司徒鸣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信了?你今年也十八岁?”
赵子龙大怒,正待跟其争论一番,忽然一个仿佛辣椒炝油锅的脆嗓子怒气冲冲在门外的响起:“什么就叫降龙伏虎?司徒伯伯,这话你今天不给我说个清楚,我跟你没完!”红影一闪,张大姑娘气昂昂进了饭堂。
司徒鸣笑得见眉不见眼,大惊小怪的叫道:“哎唷唷,司徒伯伯的老眼是不是花了?是谁家的姑娘穿得这么好看啊?”
张合义和赵子龙均是看得一愣——张大姑娘长年一身劲装打扮,不是青就是白,再不就是黑、紫,今天一声水红色的衣裙,简直像换了个人一般,再看脸上,居然画了薄薄一层淡妆。
赵子龙大拇指一翘:“副总镖头,要不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呢?您这么稍微一打扮,武林第一美女的头衔,就是我们合义镖局囊中之物了。”
张大姑娘白了他一眼——她一向看不惯这个动不动弓腰谄笑的“赵老叔”,平日都只喊他赵老鼠,此刻虽然满口好听话,却也不理他。只是对司徒鸣急道:“你岔开话题也没用,我只问你,谁是龙是虎,脾气大又眼界高?还没人要?”
说着话,眼眶竟是有了薄薄一层泪花。
几个汉子惊诧的对望了一眼,张大姑娘素来流血不流泪,若是流了泪了,那就真的是伤了心了——幸好,司徒鸣当年在江湖上,走的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路线,很是祸害过几位出名的女侠,如今虽然佳公子变胖厨子,那几下散手倒未生疏,一边长声道:“闺女啊,你可冤枉伯伯了,我那可都是好话。”一边拼命组织着说辞。
“好话?”张大姑娘这回眼泪真流下来了,“好话就是说我没人要是吧?”
司徒鸣到底宝刀未老,云淡风轻的摆摆手:“胡扯!你若没人要,赵官家的公主都嫁不掉!你眼界高是不假,但你眼界凭啥不高啊?蜀中唐门,堂堂西南第一门,是你的师门;你家师父‘千手仙子’唐羽灵,号称天下暗器第三,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还有你这老爹,虽然没十分用,好歹也是嘉兴府第一镖局的总镖头,大江南北的好汉,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再看你自己,你自己,你自己生得怎样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对不对?笑话简直,你要再眼界不高,那天下女儿还不都得嫁鸡嫁狗去?”
司徒鸣一番话,张大姑娘顿时破涕为笑,嗔道:“司徒伯伯嘴好坏,人家好好的女儿,做什么便嫁鸡嫁狗?再说,我生得又怎样了?今天我遇见了西子湖上的天香姑娘……”忍不住瞥了一眼红着脸、闭着眼、吧嗒着嘴的柯武,语气转为幽怨:“我站在人家面前,就好似羊脂玉瓶旁边搁着个瓦罐儿……”
想起天香的倾世颜容、婀娜体态,又想起天香约柯武要喝的那杯酒……张大姑娘本来就没干的眼泪,顿时又有要留下来的趋势。
“天香姑娘?哦哦哦,就是你说那个瓦罐儿是吧?你真是疯了,你一个好好的羊脂玉瓶,干嘛偏偏跟个瓦罐儿比?”司徒鸣晃着大肉脑袋,左脸全是对天香的不屑一顾,右脸都是对张大姑娘的怒其不争:“那个瓦罐儿姑娘,说好听是个花魁,说得不好听……哼哼,当着你姑娘家,不好听的我就不说了。不过我还是得说你,你一个良家闺秀,你懂得什么啊——她们那些女人看着有些颜色,五分靠梳妆打扮穿衣服,五分靠装模作样演大戏,大家都洗了脸,穿身一样衣服,站在一起不说话——就西湖上那些瓦罐儿,要是能有一个比你好看的,司徒伯伯两只眼珠子输给你。”
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张大姑娘素来知道,这位烧得一手好菜、骂得一嘴好人的司徒伯伯,当年是成过大名、见过大世面的,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能有司徒伯伯有见识?原来天香那么好看,靠的也不过是打扮和那娇滴滴的态度——那有什么了不起?江湖上的英侠儿女,才不屑这些弄虚作假的勾当呢。
顿时自信心恢复了过来,张大姑娘喜滋滋拉了张凳子坐下来,连连点头:“嗯,还是司徒伯伯见多识广……不过,你说我眼界高就算了,我哪里脾气大了?”
这话一出,张合义摇头苦笑,感慨自己教育之失败,赵老鼠更是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也是镖局你的老人,没功劳还有功劳,你口口声声赵老鼠,翻白眼、说冷话,你这个是脾气不大?
越来越找到当年“女侠之友”感觉的司徒鸣,不仅哈哈大笑,手指着张大姑娘直点:“我的傻侄女儿哟,你以为女子脾气大是件坏事儿?错了,错了,简直大大的错了。伯伯告诉你,脾气大,那简直是女子最大的优点——”
别说张大姑娘听得目不转睛,张合义和赵老鼠都一起望了过来,要看这厮能放出什么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