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 师母在上(2)(1/1)
作者:铁髯老道
    辛弃疾一拍大腿,脸上现出懊悔之色:“哎呀呀,若不是夫人提醒,为夫险些铸下大错也!夫人不知,当时那小金狗请了许多高手要加害为夫,天香姑娘拔剑相助,让为夫欠下她大大一份人情,原本想着送她一本上乘剑谱,了却此间因果……即是如此,这剑谱不送也罢。”

    柯武看着师父脸上那份深深的“懊悔”,心知该是自己送上助攻的时候了:“师父啊,你身负天下之望,欠一个烟花女子的人情……弟子觉得颇为不妥。”

    范如玉看了一眼柯武,是一种“嗯,这是自己人”的眼神,开口道:“是啊相公,你徒弟说的不错,要不然,咱们送她些钱?”

    辛弃疾苦笑一声:“夫人,你这是妇人之见了。那等花魁,只怕私囊比我们丰厚的多哩。而且她拔剑相助,我却报之金银,传了出去,世人不免说我家俗气。”

    范如玉书香之后,“俗气”两字是绝不愿沾染的,闻此一挑眉:“既然如此,那还是按相公先时的打算,就送那本剑谱于他。反正我是没兴趣学什么武功的,放在家中也是浪费。还是快快了却了因果要紧。”

    其实,什么“让家中女眷练习”之语重要与否,还不是看家中女眷一句话?作为夫人的范如玉,既然认可了可以送出,辛弃疾自然松了口气。

    但是求生欲极强的老辛,依然很鸡贼的补了一刀:“嗯……其实这也好,省得为夫自食其言。等会儿就把剑谱给了小武——夫人,那天香姑娘,‘指名’要小武送去予她,就让他来跑趟腿吧。”

    听闻那天香指名要小武送去,范如玉的神情明显更松快了一些,笑望着柯武道:“小武,你年纪尚轻,学好本事才是重中之重,那天香姑娘既然是花魁,必然颜色无双,你去送了剑谱便早些离去,莫要在那些地方久耽。”

    柯武笑嘻嘻道:“师母放心,弟子又要学本事,又要忙镖局里的事,哪里有空跟个女子罗唣?”

    范如玉喜道:“好男儿事业为重,原该如此。”说罢,端起手上的茶喝了一口。

    呼……这茶您老终于是喝了。

    至此,柯武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个响头叩在地上,口称:“师母在上,受弟子一拜。”

    范如玉慈祥一笑,道:“好孩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包来,递于柯武。

    辛弃疾道:“练武习文,耗费不小,这是你师母的爱护,你且收下。”

    柯武当下道了谢,接过红包,起身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范如玉笑道:“好了,我去后花园走走,不打扰你们传文授武。”说罢起身离去。

    柯武与辛弃疾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坐吧,都是自家人,不必许多约束。”辛弃疾伸手往椅子指指,又唤人给柯武倒了茶来。

    柯武笑道:“到了师父家里,哪有什么约束,只是礼不可废。”还是依言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喝了几口。

    辛弃疾沉吟片刻,开口道:“小武,我一生从未收徒,既然如今收下了你,也必然不会藏私,文韬武略,但凡你想学的,为师自当悉心传授。”

    柯武连忙拱手称谢:“多谢师父。”

    辛弃疾点点头,又道:“那日西子湖畔,诸事繁杂,你又受伤,许多事都没有说起。你且与为师说说你家中的情况,还有你自己的志向。”

    柯武应了声“是”,开口说道:“师父,弟子乃是嘉兴府人,早年家中大火,烧尽了家财,父母也殁了,弟子便独自流落在街头,和几个小兄弟扶持着过活。其实家里还有个长兄,弟子的伏魔仗法,便是幼时兄长所授,只是家中出事前一年,兄长说要去江湖上闯荡,就此一去不归,音讯亦不曾通。”

    “小弟在嘉兴府长到了十八岁,有一日忽然想到,身为男儿,怎能浑浑噩噩的终老于乡间?故起了心思,想来着临安府闯荡一番事业。没想到来了几日,未寻着落脚之处,花光了盘缠流落街头,幸好有合义镖局的管家,看我生得壮健,引我进入镖局,做了一位镖师。”

    辛弃疾静静听罢,开口道:“那你将来,可是就打算在镖行一直做下去?”

    柯武缓缓摇头:“弟子奔赴异乡,不是为了做一个镖师的。只是一来总镖头慷慨侠义,待我极好,二来我想自己年少识浅,镖师这份工作,一年走南闯北,当能增长见闻,故打算先安心在镖局做上几年,一则报答总镖头之德,二则让自己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开开眼界,待得再年长几岁,再看有何发展之处。”

    辛弃疾满意道:“你这番见识倒也不错,少年当有凌云之志,但脚下却需步步生根,这才能站得住、走得远。镖师这份行业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乃是人生快事。便是这样吧,待你再大几岁,为师再为你谋划一番,看看当如何发展。”

    思索了片刻,辛弃疾又道:“为师即将去江西赴任,本拟带你一同前往,不过你既有了自己一番打算,为师理应成全——这样罢,我在临安还有一两个月盘桓,你可与你们总镖头商议一番,这段时间,莫要让你出门行镖,你每日来我这里,抓紧时间传授你些本事。你看如何?”

    柯武道:“弟子听说: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远赴江西,我身为弟子,理应随行服侍师父、师母。”

    辛弃疾笑呵呵的摆摆手:“为师如今还是壮年,哪里用得着你服侍?你也十八岁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做小儿女状,他日你行镖若是路过江西隆兴府,记得探望为师便是。”

    又唤过那脸上有疤的管家来,对柯武道:“此乃为师当年的袍泽,姓卢,名汉,乃是追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现在做我府中管家,你叫他一声卢伯伯吧。”

    柯武起身拱手,见礼道:“见过卢伯伯。”

    卢管家将手连摆,脸上的疤痕笑得乱抖:“你是大人的徒弟,叫我声老卢就行。”

    辛弃疾道:“老卢,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他叫你声伯伯,你当得起。”

    卢管家眼中闪过感激之色,大声道:“是,卢汉谨遵大人将令!”

    辛弃疾笑着摇摇头,对柯武道:“这座宅子是我买的,我此番赴任,老卢会留在这里,你若需要,尽管来住,我让他给你留间房间。如果武艺上有什么不明白处,可以写信问我,也可以来和老卢讨教。你别看老卢现在逢人就笑,当年他可是摧锋陷坚的猛将,金人见其出阵,畏之如虎。再有,临安府中高管无数,衙内遍地,你年少气盛,若是不小心惹了什么人,合义镖局罩不住你,那就毫不犹豫,立刻来找老卢,让他处理。这些话,可记下了?”

    这个时代,师徒之间情分极重,直与父子无异。辛弃疾远行在即,别的都不忙说,先把走后之事,安排的明明白白。

    柯武听他婆婆妈妈说个不听,心中极是感念,抱拳道:“多谢师父安排如此周到,弟子心里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