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从此时已经连后悔的想法都没有了,并非是不后悔,而是孙崇的出现几乎彻底掐灭了他原本刚刚浮现的一线生机。只要再晚上一时片刻,他就可以成功博取地司马亮的信任了!到时候太尉大人也一定不会会兑现诺言,留他性命的!此时他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只有这两句话轮番出现,充斥了他的脑海。
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他单纯还是傻,即便此时他的心中对杨骏的诺言尚存幻想。
我要活下去!!!生死关头,林侍从迸发出了极强的求生欲。一瞬之间,他竟然冷静了下来,不论如何,他要活下去!不择手段!
林侍从用几近怨恨的眼神看向孙崇,残存的理智一边飞速地寻找着借口,一边一遍遍告诉不能失控,若是此时冲上去杀了此人,自己也会死的!
他感觉自己思索了很久,但也可能只是仅仅一瞬。他不知道。他只是用尽全力控制自己尽量不去颤抖,尽力站直不会因腿软倒下,尽量用最真诚、最为急切地语气喊道:“其胡言!其主定为奸人杨骏!目的定是乱大人耳目,令殿下不敢起兵!”
此时的林侍从已经有些口不择言,竟然连起兵谋反之事都敢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甚至都不用孙崇开口辩解什么,林侍从已经将自己的心虚暴露无遗。他极尽可能地辩解,即便是在孙崇看来都显得如此的可笑。
但司马亮这只老狐狸仿佛突然失去了智商一般,竟然点了点头,口中更是“嗯!”了一声,似是当真是信了林侍从的话。只见他一掌拍在身前案几之上,口中怒喝:“来人!将其拿下!”
两名侍者闻言提刀冲入堂内,一抬手,两柄钢刀架在了孙崇的脖颈之上。
孙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也是一惊。素闻司马亮心思缜密,城府颇深,怎么会相信如此攀咬之言?孙崇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他毕竟是行伍出身,胆识勇气皆是远超林侍从,面对两把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感受着自刀刃传来的冰凉之感,他竟依旧可以冷静辩解:“大人如若不信吾之言,不妨遣人入宫一探便知。”
反观林侍从此时仿佛如溺水之人刚刚上岸一般,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腿也软得如两根面条一般,脸上一副虎口脱险之色。听见孙崇还在辩解,脸上神色立刻被狠戾代替,言道:“莫信其言!其之言,当为拖延之策!待五营援兵至,便可保其性命!”
若这世间当真有人是因蠢而死,此林侍从必为其一。
“哈哈哈哈哈”盯着孙崇冷静的面孔看了一会儿,司马亮突然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声。挥了挥手,让两名侍从把刀放下,转而面向林侍从怒喝:“汝此叛人,当本王惑矣?拿下!”两名侍从刚刚放下的刀再次提起,只是这次是架在了林侍从的脖子上。
其实司马亮这个老狐狸,自打孙崇尚未入府之时,对林侍从所言便已生疑。其言语之中,句句暗含劝司马亮起兵入宫诛杀杨骏之意。可偏偏司马亮一生谨慎行事,如此出格之行,一旦失败,轻则满门抄斩,重则天下唾骂遗臭万年。以他如此谨慎小心的性格是断不会做的。既无心,更不会无端与林侍从这枚棋子提及此事。待林侍从胡乱辩解不慎说出“起兵”二字之时,司马亮便已明了,如此小卒竟敢胡乱猜测自己将会起兵,其背后定有他人。如若真如孙崇所说,宫中宿卫数倍于往日,那即便自己与儿子集屯骑和府兵两处兵力一同起兵,恐也难以成事,倒是反倒是杨骏可以顺理成章地杀了自己。结合林侍从这两姓家奴的身份,其背后之人不言而喻。
司马亮没有当场揭穿林侍从,主要还是想看看孙崇的反应。他可不敢保证,孙崇不是杨骏派来帮助林侍从迷惑自己的。即便不是,他也是在是对孙崇的身份及身后之人颇感好奇。究竟是何人在助自己。
司马亮的思索看似繁杂,实则不过一瞬之间。两名持刀侍从还把刀架在林侍从的脖子上等待着司马亮的发落。
至于林侍从早就如一口破了洞的麻袋一般向地上滩去。若非两名侍者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了他,恐怕他此刻早已被锋利的刀刃抹了脖子。纵是如此,他的脖子上也已被开了两道小口,血珠自平滑的伤口渗了出来。
尚不等司马亮开口,林侍从已经一股脑将自己知道地都说了出来:“奸人杨骏察小人身份,若小人不从,便要诛小人九族!小人甚恐,所以才行此背信之事!殿下!殿下!吾心可鉴!饶小人一命!饶小人一命!”言至最后一句,早已是涕泗横流,与早先跪于杨骏身前之景如出一辙。
至于其他消息他当真是一概不知,即便是五营援兵,都是他早先俯于西堂之内,隐约听闻杨骏提及,方才在危急关头信口胡吣的。
司马亮又问了两遍,明了林侍从当真一无所知,遂挥了挥手,下令道:“杀!”
杀字一出,林侍从如同五雷轰顶,两眼一翻,口中呜咽一声,昏厥了过去。
本来还在死命挣扎的林侍从突然昏厥,两名架着他的侍从反感一轻,拖着他便向门外走去。刚行一步,身后传来一声:“且慢。”所言之声并非司马亮,亦非孙崇,而是那一直跪坐于客席,从头至尾未发一言之人。
“去其衣物,至于堂内。”此人言简意赅的命令,却使得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不知此令为何。但显然,司马亮对此人很是信任,知其言必有深意,故未出声制止。
不过片刻,林侍从便如死鸡拔毛一般被两名侍从扒了个精光,周身只剩贴身内衣,被两名侍者拖出门外。
待三人出,司马亮略作沉吟。他在思考究竟是先该问明孙崇身份,还是问清客座之人此举究竟为何。客座之人仿佛将司马亮的心思看了个通透,竟不待司马亮开口,率先说道:“吾观汝履,当为宫中宿卫。”
此言亦是言简意赅,却仿佛石破天惊一般,点醒了剩下二人。直到此时,孙崇才发现自己匆忙之间竟忘记换下军履。司马亮也是闻言方才发现孙崇所传之履,乃为军履。加之他对宫中宿卫布防的了解,便不难得出他为宫中宿卫的结论。
“何人命汝至此?”知晓了孙崇的身份,非但没有让司马亮顺藤摸瓜地猜到其身后之人,反倒更是将这隐于孙崇身后的身份蒙上了一层面纱。
“吾受命,不可语。”说罢孙崇只顾垂首,不在他言。
见孙崇已是铁了心不会违背命令,司马亮反倒是对他越发地欣赏了起来。同时司马亮也猜测到,既然孙崇身为宫中宿卫,必是左右五部中人。欲救自己之人,不逃出卫将军与左右卫将军之列。自己素来与右将军并无交集,与左将军之父政见不合,故而绝非此二人。素闻卫将军杨珧虽为杨骏之弟,却不齿其所为。如此一来,命孙崇至此通报之人极有可能便是卫将军杨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