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崇自大司马府出,“司马亮”亲自送行,另有一人伴于孙崇左右。
三人伫立于府外匾额之下,相互作揖道别。
四名守卫原本的身形皆是有着一丝懒散,听闻脚步声后,也不过是象征性地直了直腰。但看见“司马亮”亲自送孙崇二人出府,四人皆是先一愣,眼中带诧,回过神后,方才如斗鸡一般,昂首站立。但此时若是有心之人从旁仔细观瞧,便会发现些许蛛丝马迹。此四人昂首挺胸之前,不约而同地偏了偏身子,将身体转了个方面,既不面朝于府外,也不正对着“司马亮”,倒是隐隐有表现给处孙崇和“司马亮”外的第三人看的意思。
莫非这第三人的身份还要高于“司马亮”?可这天下之大,身份远高于大司马之人除天子之外再无一二,连杨骏也不过是与其比肩。莫不是此人当真便是尚未登基的新帝?
此人究竟为何人,暂且按住不表,且说这“司马亮”亲自送二人出府之景,尽收有心之人眼底。
大司马府坐落的铜驼街,乃是位于洛阳皇城南侧的官道,长约五里。除却衙署与各司府衙之外,便是几座王公大臣的府邸。其中大司马府便位于铜驼街中段的南侧,靠近城门(非宫门)处。
由于是官道,左右又为各司府衙、王公府邸,故而这铜驼街并非如城外一些其他街道一般可供商贩摆摊经营。除百官上朝之时,铜驼街上几乎都没有什么来往行人,最多只是一些出府办事的官差与各府的下人,来往也皆是行色匆匆并不作长久停留。
在铜驼街的末端紧挨城门处有一官驿,可供地方官员和汇报军务的传令员入朝之时暂作休憩换马之用。此驿站虽为官署,但规模却不大,占地不过区区一亩,装饰亦不华丽。驿站共分三层,最下一层供驿使换马饭食之用,中上两层则为客房供各类官员休憩之用。但因装饰简朴,除去驿使之外,鲜有官员乐意居住于此,故而这两层的客房大多时皆是空着的。
但此时驿站三层一间客房的窗户却是微微打开,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街上的一举一动。此人身份不言而喻,正是杨骏所派监视大司马府的探子。
这间房内本是有两名探子共同监视大司马府。二人各自盯守一个时辰,循环往复。但一炷香前,林侍从拜访大司马府的举动打破了这一安排。
两名探子收到的指令是凡大司马府有所异动,无论大小,皆需上报。林侍从拜访大司马府一事,两人事前并不知晓。待其一入府内,尚未当值的那名探子便离开了驿站,前往宫内汇报这一突然情况。这才导致此时这间客房之内只有一名探子盯守大司马府。
本来孙崇的出现,以及孙崇二人的离开也是应该前往汇报的。但若是这仅剩的一名探子也离开了驿站,这大司马府的正门便再无人能盯守。权衡之下,二者取其重,留在屋内的这名探子还是决定暂时按下不报,待同伴归来之时再做商议。
自然而然,他虽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但并未轻举妄动,只是任由二人离开,亦不尾随监视。加之驿站虽也位于铜驼街上,但与大司马府尚有一里之距。故而大司马府门外四名守卫的细微举动,这探子也并未看清。只是从服饰装扮上得知前后入府的二人被“司马亮”亲自送出府外后,一同离开,向皇宫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另一名前去通报的探子,推门而入,未开口,先将案几之上的清水一饮而尽。见其气喘吁吁的模样,留于屋内的探子判断出事出紧急,前去通报的同伴恐怕是来去皆是急急奔走。所以也不着急询问,而是待其气息平稳后,方才开口:“李兄辛苦!不知太尉何令?”
那另一名姓李的探子,虽是喘匀了气息,但能看出尚且疲乏,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太尉命吾,只需监司马亮一人。若其未出府,则无需上报。若无众府兵执刀起事,亦无需上报,专候即可。”
闻言,留在屋中的探子硬生生地将原本已经要说出口的情况又咽了下去,转而说道:“如此,有劳李兄虚行矣。”
“哎!吾二人共事,皆为太尉,不必如此多礼!”见对方连连客气,这姓李的探子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如此。
既已得令,无须多言,那名原本就在屋中的探子转回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地盯守着大司马府的一举一动。
在两名探子交谈之时,孙崇二人早已离开了大司马府,并肩向皇宫走去。过了约有盏茶时间,两人已走出一里有余,视线之内已能看到前方宫门。此距离上,驿站中的探子即便是目力再好也已是看不见二人的身影。
突然孙崇停下了脚步,回首看了看身后。再三确认二人身后并无跟踪之后,他便快行两步,领着身旁之人一闪身转入了街旁一小道之内。
转至小道,二人脚步明显加快,匆匆而行。二人一路无话,步履不停不做间歇,专寻偏僻小道行走。自铜驼街至西阳门的二里路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已行完。若非小道曲折致使路程加剧,以二人的脚力走官道恐怕还能再快上几分。
眼见小道出口之处已是高耸城墙,二人知晓此处已离西阳门不远。身处此地,已能隐隐听闻自不远处传来守卫盘查的声音。二人只需走出小道,左转再行数十步便是城西西阳门。
直至此时二人一路匆匆的脚步方才放慢了下来,一同放下的还有他们一直悬着的心。
停下脚步二人对立而站,孙崇率先开口道:“在下先行一步。待大人知周遭无危,城门左右亦无伏,可出城。在下于城外恭候大人!”说罢作一揖便欲行。
另一人作揖回礼道:“吾谢过…”愣了一下,方才发现直至此时他依旧不知孙崇姓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孙崇。故而转而问道:“吾承蒙阁下大恩,尚不知阁下姓氏,实在疏忽!”
“大人言重,小人不过受人之命,尽忠职守。本无功,何来谢。”说罢孙崇又是一拜,这回不待那人在说什么,他便转身离去。
见孙崇兀自离开,那人又是一愣,心道此人言行着实谨慎,且忠心不二、有勇有谋,实在是甚对自己的脾气。得如此人才,实在是其主之幸,只是似乎此人尚未受到重用,实为其之不幸。若是归于自己麾下,那该多好。
心念一转之间,孙崇已是走出了小道不见踪影。直至孙崇身影消失,那人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