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故弄玄虚,还不速速说来!”听侍从如此回答,不屑一笑。想他为官五十载,何等风浪未曾见过,在其眼中所谓大事大不过起兵谋逆、逼宫禅让,所谓小事也小不过邻里之间鸡毛蒜皮。他到想看看身后侍从所谓大事,究竟能够大到哪儿去。
“大人有所不知,百官随天子出,后不久,太尉令五营封锁城门,不放一人进出洛阳城。问,则答,要务在身,捉拿人犯。”侍者言此又停住话头,显然是想要再卖个关子,看来是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
卫瓘没达侍者的茬。他倒不是很在意那名被捉拿的犯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反倒是心里在想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近几年来对家仆越来越宽容,如今这身后家奴都敢如此和自己说话了。
“有人称犯人乃是大司马府中之人,更有议者言太尉捉拿之人正是当朝大司马。”很显然,这侍者当真很是聪明,见家主并不搭理自己,便深知自己玩儿砸了,连忙和盘托出免得引起家主滔天怒火。
“何以见得?”一提及大司马府卫瓘顿时来了兴致,倒不是因为此时多大,而是因为他与司马亮素来交好。自己也算是看着汝南王长大的,如今他府出事自己自然是要关心一二。
“大人不知,百官一出,大司马府便被数百骑兵层层包围,直至天子归时,伏兵方才撤去。故而议者皆言此事必与大司马相关。只是不知为何,太尉并未命人入府拿人,想必捉拿之人早已逃出府去。”侍者下意识又抖了个激灵。
“既无事发生,尔等莫要再议。若再听府内留有只言片语,定当家法处置。”毫无疑问,卫瓘是想借此事之命好好肃肃这太保府内的家风了。
交谈时分,两人已经走过亭廊,来到正堂门前。卫瓘虽年事已高,体力不济,但还未老眼昏花,上有数丈之远,他已看到堂内有一人坐于客席似在等待自己。
“有人到访?”卫瓘边问边瞪了身后侍从一眼,言下之意,即有人到访为何不早报?倒是跟我扯了那么些个乱七八糟的。
“小人知错!半个时辰前,此人持太尉府令于门外,言有要事欲与太保相商。”仅仅一眼,吓得侍者面目煞白,哆哆嗦嗦地开口道。
卫瓘想了想迈步继续前行,行至此处想必屋内之人早已听闻自己的脚步声,既是太尉府人若是不入岂不打了太尉的脸面。只是不知自己与杨骏素不对付,今日突然派人前来,莫不是与围堵大司马府一事有关?
卫瓘不愧卫瓘数十载,对于大事之间的关联,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
快行几步至堂前,挥退身后侍从,迈步踏入堂内,卫瓘朗声道:“卿至此,有失远迎,不知太尉何欲使君相告劳身所知?”嘴上虽然客气,但他心中只想快点将眼前之人打发走,好让自己速速饱餐一顿。
闻言那人抬起头来,只见其两鬓斑白,面有老色,却未蓄须,恰是之前出城未成的“林侍从”,也就是剃了胡子的司马亮。
由于司马亮剃了胡子,卫瓘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只是觉得此人眼熟。再细细打量,才看出他竟是司马亮。
“大…”卫瓘刚惊愕地呼出一字,突觉不妥,转身将身后房门死死闭合,方才转身再言:“殿下前来,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君吾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司马亮嘴上虽是客气,手上却还是做了一揖,算是还礼。
待卫瓘坐于主席之后,方才开口问道:“吾方闻百官离京之时,太尉派兵围于大司马府,不知殿下所至可与此有关?”卫瓘也不兜圈子,毕竟两人私交颇深,在杨骏严重恐怕早已将两人视为一船之人。见司马亮如今变装前来,想必已是蒙难,既是同船之人岂有不帮之理?
司马亮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太保所言极是。吾可谓虎落平阳,犬可欺之。今日之事,还望卫兄相助!”言至此司马亮又一拱手。若不是他十分相信卫瓘,也不会在此落难之时,登府以求自保。
“殿下不必如此!”卫瓘回礼道,算是将之前司马亮曾说过的话又拿来说一遍。说实话,此时他的心中也是有些忐忑,当真不知司马亮此时至此,究竟只是为了暂寻一处安生之所,还是另有所图。
“事为如此…”见卫瓘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司马亮不经心中有些感动。只道素闻落水之狗人人逐之,不料在这人吃人的朝堂之中尚还存着一丝真情,卫瓘如此对自己,待自己重回朝堂诛杀杨骏之时,定要报之以李。
且不说司马亮内心究竟如何感激卫瓘,此时他已将百官离京后发生的种种尽数告于卫瓘,无一言相瞒。
卫瓘听后,沉吟片刻,开口又问:“不知殿下作何打算?”司马亮前前后后已经将事情说得十分清楚,只不过此时他依旧不知司马亮心中打得是何种主意。是如当年为武帝一般,即刻发兵,攻占皇城,诛杀杨骏,挟天子以令诸侯?亦或是只为自保,让自己送其出城,逃回封地再做打算?
说到底,他虽与司马亮素来交好,但他终究还是不了解司马亮这个人。以他谨慎的性格,怎会如当年的曹操一般,在无万全保证的情况下,行奸雄之事呢?
“本王以为,当务之急,乃是离开此地。待吾出城,返回封地再做打算,乃为上策。”果不其然,司马亮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提出了先行返回封地的建议。
听其所言,卫瓘偷偷地出了一口气。他还真不知道,司马亮若是真让自己助其起兵,自己应该作何回答。既然现在他只是想要返回封地,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故而回答道:“此事吾定当全力相助!”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侍者问询之声:“大人饭食已备。”
“咕”一听饭食二字,两人腹中皆是一响。对于这两名达官贵人而言,这一早上可是都不好熬的。
“既已至此,吾定当护大司马周全。饭食已备,不知亮弟可愿与吾共食?待食毕,再做绸缪。”
“自然愿意!”司马亮点了点头,此事算是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