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奔驰的骏马,在皇宫外擦肩而过。
赵政兴高采烈的入宫,柳若虚的心神却是瑟瑟不宁。
分别之际文帝冷冽的面容,愤恨说出誓要断了梁王一脉的决心,实在吓着了柳若虚。虽然自从明白自己处境之后心中早有了准备,可是第一次面对这样血淋淋的帝王心性,柳若虚还是难免心惊胆颤——原来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残酷,身家性命何去何从,全然由不得自己。
柳若虚认得赵政,赵政却认不得这个自小在文帝身边长大的侍读,柳若虚勒马回首,看着赵政下马径直入宫而去,唯有一声叹息。
秋日雨后难得的艳阳,也驱散不了柳若虚心底的恐惧与悲凉。在这个同样说着汉语用着汉字,却又不存在于中华五千年历史长河之中的异世,自己纵然有着超脱出这个世界几千年的领先思维,然而更多的却是在这个世界未知命运的惶恐和孤独。
柳若虚只想安安稳稳的渡日,尝试找到回到原本世界的法子。之前的文帝被手握大权的梁王压制,正好连带着自己这个文帝身边的侍读整日无所事事,大把时间可以试着上吊跳水自找雷劈之类的别人看似疯了的事情。柳若虚清楚,只要能穿越回去,舍弃这个世界的肉身又有何妨?
可是如今梁王莫名身死的功劳却被文帝记在了自己头上,虽然也算是在得以解放的文帝那里博了不少好感,但更多的只怕是自己要和这个世界愈发纠缠不休。
无论是现在还是前世,柳若虚坚信着同样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好。文帝既然亲口对着自己说了要断了梁王一脉,那这事的是非因果注定缠身,只怕自己难以挣脱。
赵政的身影消失在了宫门之内,柳若虚黯然长叹一口气,向那消失的方向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赵政啊赵政,你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今日亲眼目睹你自投罗网却无力阻止,实在良心不安。唯愿你来生有幸,可以去到和我记忆中那个人人平等的好世界,不问出身,不看去处,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柳若虚抬头望天,艳阳依旧。也罢也罢,既然过去回不去,那就把将来过好咯,踏踏实实过着,比什么都强!策马扬鞭,柳若虚奔驰在京城大道,一如当年金榜提名,仍是得意少年。
......
赵政正如柳若虚预想的一般,死了。
看着眼前的孙公公,柳若虚仍还不死心的再问一遍:“赵政真的死了?”
“可不是死了吗?昨日咱家可是听金龙卫赵统领说得清清楚楚,赵政那小子竟是狗胆包天,意欲刺驾,当场就被赵统领拿下。啧啧,柳公子您可不知,陛下有本意宽恕一二,谁知赵政那厮竟是狼心狗肺,言语之中还敢有辱陛下与先皇,被赵统领一刀砍下狗头,倒是和他父亲死得如出一辙。嘿嘿,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孙公公说得眉飞色舞,柳若虚心底里只有恶心,赵政因何入宫自己不知,可是若说他入宫是为了刺杀文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哪有光明正大入宫刺杀皇帝的,既不可能达到目的,皇城深宫也根本不是适合刺杀的地方。
心知孙公公口中的说法,不过是文帝炮制的赵政之罪,又何患无词?柳若虚心底又再涌上深深的无力惶恐,无非就是梁王专权霸政了几年,既然梁王已死,又何苦牵连他的家人,好端端一条人命,和自己插肩而过之后,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好在孙公公说完故事也没忘了正事,拱拱手低声下气的向柳若虚贺喜:“光顾着说赵政那狗贼,差点忘了贺喜柳大人了!”
柳若虚一愣,犹疑问道:“孙公公此话怎讲,在下喜从何来啊?”
孙公公神神秘秘的附到柳若虚身旁,小声说道:“边关传来奏报,北秦那边近些天似乎有点小动作,陛下差咱家宣柳公子入宫,便是要委以柳公子重任!”说着说着,孙公公又装模作样的扇了自己两下耳光,接着说道:“呸呸呸,咱家嘴笨,还管柳大人叫什么公子,柳大人切莫怪罪咱家呀!”
见柳若虚还是发愣,孙公公倒也不意外,自顾自得又说了起来:“柳大人天资过人,又与陛下同生共长,那可是陛下一等一最最亲近的心腹,如今局势复杂,陛下自然首先便想到柳大人您啦。”
柳若虚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了,急急忙忙从腰间摸出几块碎银子奉上。孙公公倒也不嫌蚊子腿细,手里坦然收下,嘴里却是惶恐说道:“柳大人这几年赋闲日子清苦,如此这般,咱家倒是羞愧了。”
柳若虚讪讪一笑,客气道:“在下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可公公传来喜讯,在下若是有负公公奔波岂不成了无情无义之徒了?在下聊表心意,公公切莫嫌弃。”
花花轿子众人抬,孙公公也馋媚的拉拉柳若虚的手说道:“柳大人哪里的话,若不是柳大人出手除奸还了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不然咱家的日子可还难过得紧呦!”
柳若虚看着孙公公话虽是说得恭谨,手里的碎银子却也收的飞快,暗暗觉得好笑,实在不愿再跟孙公公东拉西扯,遥遥朝着皇城拱拱手:“那孙公公,咱们这就面圣去?”
孙公公捂嘴偷笑,眼光飞速在柳若虚的小宅扫了一通,确定柳若虚是真的穷得没油水,也不再啰嗦,侧着身示意柳若虚先走,高声叫道:“咱家这就随柳大人回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