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岱远一行扮作普通商旅,带上平常常见的收购药材作掩护,尧将早已吩咐属下去接应,打通关节,在战争火热的时日,亦无过多的查询盘问。
许岱远给曼音带了三万银票,曼音并不接,许岱远有些气恼:“日后在老宅,虽说有尺素日日照料,大哥亦是放心不下,出门在外,多些钱财,总是方便行事。”
“大哥,”曼音红了眼眶,语带哽咽,心中着实暖暖,临走曼若亦是不知情的,一直拉着她的手想跟着去,其实大哥与自己心中透亮。
许岱远叹了口气,拍拍二妹肩膀:“日后大哥定会亲自接你回家。”
曼音点点头,对家里并无多少留恋与牵挂,只是觉得漂泊无依,难免生出些许感伤。
许岱远看二妹妹默不言语,以为是心有凄凉,自觉多说不易,亦不再言语。
尧将军中,自从上次袁宝顺等人被人报告给尧将,方信尧立刻下命令严惩不贷
特别是袁参谋长系始作俑者,又满是不服,下属心有畏惧,尧将亲自动手,一下一下打的极重。
袁宝顺被捆了绳子,结结实实在士兵面前挨了四十军棍
尧将特意安排乔广年等人陪同观看,以示警告,他们虽未被打,由于知法犯法,亦被降职一级,扣了半年军银。
袁宝顺肥胖身躯经那军棍痛打,直呼爹告娘,肥油外冒,乔广年眯了眼,自己兵权又被借机削弱半分,这方信尧,实实在在是想夺他的权,逼他造反哪
大公报亦报道了此次军中呷妓事件,直称尧将治军严谨,不徇私枉法,姑息养奸,,军队实力亦会越来越强。如此云云,夸赞几多,并不曾看到军中暗潮汹涌,错综复杂势力背后的林林总总。
尧将正细细浏览不久前下属发来的电报,听见外面疑似有喧嚣车声驶过,霍地站起身,椅子哧拉发出尖锐摩擦地板的杂音。
见尧将急急拉开门,脸上神情似有几分焦急,期待与些许不安,不似往日的沉稳冷静。
警卫员略带惊诧,问道:“尧将有何指示”
得不到回应,抬头,看见尧将怔怔望向远方,神情患得患失,原来只是普通车子开过。
尧将收回黯然目光,对他们摆摆手,重新返回室内,留下警卫员惊诧万分,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尧将,会将那样明显的失望展露面上,展示于人前。
方信尧扫视四周,视线重新落到那封电报上:“......今滋许氏少爷携其二妹同行,沿路乔装商旅,一路关节,暗中打点,兼逢混战,关卡松散,不易引人注目......”
如果,如果没记错的话,许小姐许曼音,亦行二。
临近尧将南大院行辕,许岱远怕女孩子畏惧粗鲁的军汉子,不断试图解释:“早听说尧将自幼随军,行军打仗自有一套方法,二妹莫忧心。”
许曼音握紧手袋中成弧形的弯月刀,嘴角浅浅上扬,那刀,是她匆匆离家之前,唯一觉得还有东西可带的,是的,值得她留恋的
南大院行辕到了,一行人被迎接进入,尧将亲自接见,许岱远极为恭谨的和尧将握手,礼仪周全,不敢有半丝马虎。
直到许曼音和尧将对视,曼音清浅一笑:“尧将好。”
听得尧将清雅的嗓音道:“许小姐,好久不见。”时,许岱远才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谈笑:“没......没想到,舍妹竟和威名远扬的尧将相识”
语气满是愕然,二妹竟从未和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谈起过。
尺素亦吃惊不少,打量四周,一片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士兵随处可见,守卫一方,不由偷偷啧舌,行动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许少爷,请。”尧将片刻寒暄,伸手邀他们进入室内,许岱远点头。
曼音低着头,并没有看身侧尧将,跟着大哥身后前行,许是走的太急,许是扯不开混沌的思绪,曼音头重脚轻,步伐似踩在棉花上,轻飘飘没有什么着落。
方信尧侧身淡淡瞥了曼音一眼,见她离的近时,脚步似有不稳,下意识用肘抵住,牢牢稳住她的身形。
从他强劲有力的手臂传来温热温度,延伸到心上,两人隔的这般近,曼音都能听见他清清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尧将凝眸注视眼前女子,多日不见,她似乎消瘦不少,也似乎,沉默了许多,眉眼弯弯的眼睛不再那么爱笑了,缺少了初见的生动与灵气,无声苍白。
“谢,谢谢。”声音压的极低,如鸟划过天空无痕。
见他丝毫没有放手的迹象,曼音欲抽开手,尧将并不收力,依旧用肘抵着,曼音腾的一下红了脸,尧将轻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极少的两三秒后,这才松开,面色如常向前走去。
因是几秒钟极快的事情,前方许岱远无丝毫察觉,而曼音心中一下荡漾开一种奇异的感受,酥麻麻的电流由手中直直传入心间。
“许少爷舟车劳顿,辛苦了”方信尧吩咐沈副官差人备茶,许岱远见尧将如此亲切寒暄,受宠若惊,来之前还暗自思忖,一般将领脾气较大,自己言语间要多注意分寸。
可观察尧将,却是和旁人不同,许岱远拱手:“能和尧将合作,是岱远之福,未出发前家父已交待,此番只算成本,不计利润,只当表许家心意。”
方信尧笑笑,举起手中茶盏向许岱远示意,瞧见许岱远身侧的许曼音一直是沉默不语,突然就问:“许小姐是嫌这茶不好”
“哪里,哪里。”许岱远打着圆场,“舍妹怕是一下子还没适应这军中环境,女孩子难免有些胆怯。”
曼音并不回应,自是端了茶来喝,茶盏微烫,微微振动手臂,一阵酥麻。恍若他的肘抵住她的胳膊,手臂余温仍在一般。
曼音只觉有些窒息,一切恍如梦中,不那么真切,可他是她年少时心中的梦,是她最青涩懵懂年岁里灿烂耀人的存在
曼音凝眸思绪万千看着他。
察觉到曼音的目光,方信尧一侧头,便看见曼音端个茶盏,兀自呆愣看着他。
午后明媚阳光斜射入内,方信尧脸上映照着温暖日光,视线从曼音那里看去,正是方信尧全身沐浴在金色柔光下,如太阳般耀眼夺目,折射出他刚毅英俊的轮廓,线条明朗。
记忆中那个打马而去,带着低低笑意的将领再次浮现,曼音突然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许岱远陆陆续续和尧将交谈半晌,简单介绍下情况:“此次军备制作精良,纯德国式手枪,各类炮弹,还有军中急缺的西药,包括麻醉剂,青霉素等等。还需军需官多几日细细查点,以防纰漏。”
闻言,方信尧沉默了半晌,他确实没有想到,许家竟带来这样一份大礼,这机械药物,正是当下军中急需的,且西药一向配额有限,稀少难求。
尧将向沈副官示意,沈副官准备让军需官清点,配置物品,走了半晌又停下,回头对许岱远一行说:“诸位舟车劳顿,货物清点亦需几日,尧将早置备下地方,请诸位稍作歇息。”
跟随沈副官引领,一行人陆续出门,临走时,沈副官瞧见尧将向自己投来赞赏的一瞥,“这差事办的不错。”
沈副官轻笑,这一天之中难得见严肃刚毅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那眼神没少瞥许小姐,自己能不心中透亮吗
因是临时作战指挥地,行辕相对简陋,普普通通的几舍平房掩映树枝下,其余士兵则是在临时搭住的军用帐篷中吃饭,休息。
营地整齐划一,不时三三两两的士兵走过,训练有素,只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略有风尘疲惫,可整体仍散发出斗志昂扬的活力
沈伯安早已吩咐人收拾出两件干净房屋,室内光线有些暗,微弱光线从小格子窗透入,照在青灰色地面上,打下暗暗阴影。
室内布置极简陋,除却棱角磨平的木桌椅,就只有边上的床铺,简单却很干净。
曼音轻轻掩了门,理了理略有凌乱的头发,随意打量房内,是的,环境确实很简陋,可曼音一点儿都不感到难过,相反,一种深深的自豪从心中油然而生,为他严明军纪,为他的艰苦作风自豪,在富贵里沉沦的数不胜数,能在繁华中坚守才是真英雄。
外面似乎起了风,房门极细微的被吹的吱呀一声,曼音又拿起那把小巧的弯月刀,反复摩挲,刀鞘似乎都带了一种温润的质感。
方信尧轻轻推开房门,注视着眼前女子,只是看着她明丽的侧脸,看她半垂眼睑,神情无比专注地看着刀身,安静和美。
第五章 再见缘来意 上(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