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闻言,抱起小狗走到曼音面前:“二小姐,今儿下午尺素看见厨房的周妈妈准备把小狗送人,狗妈妈死了,小狗真可伶,尺素想,小姐不也喜欢小动物吗,就给抱了回来。”
小狗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小小的柔软鼻头是粉红色,窝在尺素怀里不打不闹可爱极了,曼音逗弄它,它亦不怕生,睁大圆圆澄澈的小葡萄眼睛盯着曼音,又反沿着曼音的手细细舔舐起来,曼音痒的咯咯笑:“果然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对了,尺素,小狗起名字了吗”
“还没起名呢,”尺素挠挠头,“二小姐你给起一个吧。”
“嗯,看它毛茸茸地缩成一团,像个球似的,就叫它团团,团团,团团,我就是你的新主人,好好看看我。”曼音浑身注意力都被小狗吸引,愈看愈欢喜,到了晚上,索性抱着团团不撒手一块儿睡,此刻夏天临近,天气略有燥热,团团半夜哼哼唧唧从曼音臂弯爬出来,晃晃悠悠找到床沿边侧,窝着美美的睡,曼音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四下寻找小狗,又一把将团团揽入怀中,沉沉睡去。清晨醒来,不见小狗身影,急的唤尺素一起找,最后终于在被子内里发现了它,团团此刻睡得正香呢。
尧将来时,撒的正欢的团团怯生生躲到椅角,无论怎么唤都不肯出来,曼音对着尧将,故意大声说:“这倒奇了,团团是不怕生的,近日竟然反常了。”方信尧逗弄小狗,团团缩的更紧了,“你这小狗还知道怕我,嗯,儒狗可教也。”那一番认真教诲小狗的画面把曼音逗乐了。
方信尧折起身,从怀里仔细掏出一样东西,曼音仔细一瞧,正是前两日洗好的照片,简简单单的黑白相片,背后是西式小洋楼,曼音与尧将伫立楼前,目光柔和注视前方,二人隔得很近,曼音只到尧将的肩膀高度,身子微微向尧将一侧倾着,尧将大手揽着曼音腰际,嘴角不自觉扬起,黑眉高高耸立,画面透着和谐与美好。
方信尧细细端详,搂紧了曼音,由衷感叹:“这是珍贵的记忆,只有我们的记忆。”曼音抽身从抽屉拿出钢笔,方信尧不解,见曼音打开钢笔,在相片背后对着自己的位置细细写下清秀字迹:情之所系。一笔一划,神情极为认真,俯案写字的神情十分虔诚。
方信尧专注看着,轻轻握住曼音的手。曼音抬头,冲他一笑,把笔递给尧将:“喏,该你了。”方信尧大手触摸相片表面,摩擦着画中人眉眼,略有滞愣,黑白相片映衬的二人,在时光静止的绵长时空,似乎隔绝了所有硝烟纷扰,只是宁静永留,一瞬永驻。
方信尧仔细想了想,亦在曼音所在位置的背面认真写着:一生所钟四字,她是他一生所追寻的女子,他会用一生来践行执守,保护她,呵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两列字遥遥对应,不同笔迹字里行间透着相同的情意绵绵。
孙光耀到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一袭旧式的长袍马褂,蓄着些许花白胡子,沈副官恭敬的引孙光耀到了书房:“孙先生,尧将就在里面,请进。”
孙光耀一撸衣服下摆,抬脚进门,环顾四周,尧将早已在此等候,见他进来,施施然起身:“信尧少年时,即闻孙先生大名,不畏生死,怒斥无礼英使,大快人心,亦替我国挣回颜面,信尧佩服至极。”
孙光耀闻言,没了一开始的古怪表情,神色和悦不少,那时清帝年少,大清国内外交困,摇摇欲坠,处于即将崩塌倾覆的边缘,连一个小小的英使上朝觐见都无礼之至,张口就提蛮横要求,小皇帝年幼,一帮大臣各自装聋作哑,左右而言他,吵的不可开交,当时的孙光耀一身正气,拓新知学洋务,努力挽救日暮西山的清王朝,早把生死拋到九霄云外,看英使语带嘲讽不屑道:“堂堂大清国连个人都拿不出么”当时气极,挺身而出,慷慨陈词,大义凛然,激起民众和朝臣仅剩的忠义之心,竟让英使知难而退,大快人心。
孙光耀坐在椅上,摆摆手:“惭愧惭愧,都是为了国家罢了。”
方信尧一开始便知他虽过于迂腐,注重文本条框,但还算是正直之人,比起那些阿谀奉承,颠倒黑白之人确是好了太多。
方信尧是真心恭敬于他:“同为一主,我方信尧没有孙先生那般大义,但当国家为难之际,方信尧必冲锋陷阵,生死不惧”
孙光耀鼓掌:“尧将真英雄也,只是......孙光耀顿了顿,又抿了口茶,“上次一事,尧将私自斩杀大将,虽事出有因,证据确凿,当然,这是乔广年一行罪有应得,竟包含此祸心,只是应当交由南京处理,尧将未经政府准许,未免......太过僭越。”
方信尧并无半分畏惧,心胸坦荡:“这次是信尧鲁莽,考量不周,甘愿受责罚。”
孙光耀笑了笑:“尧将多虑了,乔广年一行意图不轨,是他自己该死,辜负了蒋总司令厚望,即使尧将不处罚,蒋总司令亦不能轻饶,并没有怪罪尧将之意。”
看着尧将端端正正的做派,一脸正色,并非谲诈奸逆之人,只是心下感叹,这忌惮一生,岂不比怪罪来得严重于千百倍,可惜了,可惜了......
“孙先生在想什么”
孙光耀回过神来,起身:“孙某四处走走看看,尧将不必介怀。”
方信尧点头,唤了声:“伯安。”沈副官应声进门。
“陪孙先生四处走走。”语罢,又加了句,“不要太晚,还有戏曲等着看呢。”
一听有戏,孙光耀来了精神,四下状似无意溜达,其实是看督军司令府的种种设备警戒,外间皆言尧将勤俭治军,相比太多军官着实好了太多,在民众中声誉较好,只是这府邸处处雕琢简练而不外露,看来亦没传言那般,果然蒋总司令太过忧虑。
沈副官不着痕迹提醒,说是女老生孟小冬唱腔独特,别有韵味,果然让人一听难忘。孙光耀心痒难当,戏瘾一下子犯了。回去途中,经过那一小方繁茂的菜圃,脚步渐停,目光落在顺着藤蔓细细攀爬的瓜果菜蔬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沈伯安说:“这是尧将开辟的,闲下无事便浇水施肥,细心浇灌,有了尧将以身作则,底下士兵也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孙光耀听闻沈副官一席话,内心震撼,心中复杂的情绪涌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否,蒋总司令对尧将太过忌惮
二人伫立片刻,望着一方菜园若有所思,不远处悠悠然闪进两个女眷身影,孙光耀定睛望去,一旁的沈伯安率先上前几步,唤了声:“许小姐。”
曼音闻声止步,携尺素走过来:“沈副官,这位是”
“老朽孙光耀。”孙光耀上下打量许曼音,此前并无听说尧将家有女眷,难免有所疑惑,曼音点头施礼:“孙先生好。”
“许小姐,尧将让您准备准备,一会儿会客,”曼音点头,携尺素离开。
看着二人渐远,孙光耀转身问向沈伯安:“这位是......”听沈副官语气,看她不似府中亲眷,而沈副官言语间对那名女子又甚是有礼,着实奇怪。
沈伯安沉吟开口:“许曼音许小姐,于我们尧将有恩,是我们尧将座上宾。”只是简单介绍,一略而过,孙光耀还是捕捉到什么,追问:“许家上海瑞鑫银行的许家”沈副官默认点头,见此,孙光耀心下明了,已猜到一二,不知是有意无意,随口道:“军商结合,势力拓展到各个方面,到时只怕尧将是......避无可避呢。”
沈副官一惊:“孙先生。”
孙光耀已是大步向前走去,方才瞧见菜圃果蔬繁茂,一看便是平日精心打理照料的结果,孙光耀倒佩服起尧将的辛简作风来,只是,有些事情,他管不了,亦不能管。
第七章 岁月歌静好 下(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