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始知相忆深 下(2/2)
作者:慕意

    喝过药又裹紧了身子,方信尧关了灯,上床抱住曼音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用棉被把她裹的严严实实发汗,这样寂静的默默长夜,方信尧斜靠在床头让曼音靠在他身上,一句句话语说着他的从前,以及他对她的许许多多心里话,曼音心中渐困,眼皮上下合拢,渐渐进入梦乡,方信尧渐曼音熟睡的模样,静默良久,终于,起身出去唤了侯昌信:“昌信,好好盯紧这个周穆彦。”

    曼音这一病,断断续续持续大半个月,好转后整个人消瘦大半,下巴尖尖,素日穿的衣服有些腰身空空,下摆在空中轻轻晃动,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一般,这期间,国共两党纷争不断,既几月前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等在湖南平江领导举行起义,10月,闽北崇安等地农民在当地组织领导下举行起义,并在崇安东北地区进行游击战争,而闽北与浙江省相邻,地下组织牵线联系,发动工人,农民阶级加入,势力不断扩充,这已经成为蒋中正最大的威胁,并不断着手铲除消灭共党势力。

    而尧将着手处理的灾民在一系列政策扶助下渐渐减少,尧将采取“共同发展,以内济边”的策略,凡是商家和街边小摊贩肯接纳贫民为帮工,提供基本食物及少量的工资,就予以记录减免些许赋税,尤其是做的突出的,还会由督军司令亲自褒奖下发奖品,获得好名望,当地大商会工厂何乐而不为,尧将一下调对工厂的赋税,他们就可额外节约一大笔资金,统筹众人只是管一日三餐基本吃食,并耗不了多少花销,何况免费的劳动力更是可赚取更多钱财,所以纷纷响应,因此贫穷困顿的人有所去处,谋生温饱,亦为免费的搭棚舍粥减少了花销开支,正所谓“救急不救穷”毕竟,没有任何帮助措施一味赈济,白吃的贫民是远远不够的。

    当时民众争相传唱,支持尧将领导,还有人专门送了一副匾:济世救民”,这番大动作传开,有人对尧将褒贬不一,有说他是战乱年代难得为民着想的好将领,又有人说他是哗众取宠博取名利罢了,种种评论不一而足。

    “皇姑屯事件”之后,蒋介石为促使东三省早日归附中央,派多方代表洽谈加紧了与张学良的秘密联系,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宣布东北军“改旗易帜”服从国民政府的领导在东北通电东北易帜,宣布效忠南京中央政府,北伐至此宣告成功,南北基本统一于国民政府统治。

    尧将祖籍安徽滁州定远县,只是早年亲友大多不在,原本尧将打算带曼音回一趟老家,可因琐事实在繁杂抽不开身,加之最近局势暗潮汹涌着实艰难,所以还是坚守浙江原处待命。

    只是随着北伐结束,几大势力展开最后的权利角逐,1928年后期,全国军队总数达250多万,而战争结束后并不需要如此庞大的军队,军费开支亦是一大消耗,而其中更是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桂系势力不断扩升成为矛盾的首要源头,裁军似乎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刻不容缓。尧将已经连续几天开起了加急会议,随着形势迫近,一天天到来越来越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息,似乎蹦到极致就要断裂开来。

    果不其然,蒋总司令在中央开会重新强调了此项的重要性,而随后召开的编遣会议预备会议则是再明显不过的意味,第三集团军司令阎锡山直接称病不出,用行动直接表达不满与抗议,而到来的将领冯玉祥,李宗仁等自是极力反对,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最终也没得出个合适的方案,只是改革已成定局,不可更改了。

    蒋三月下令撤销武汉政治分会,削弱异己势力,保留第一集团军的嫡亲势力,桂系李宗仁及其他北伐将领隐隐约约嗅到政变前兆,纷纷私下拉拢各部将领,就连尧将也收到桂系方示好亲近的亲笔书信,只是尧将一概不理,专心处理军务。

    沈伯安这几日四处忙碌各方事宜,侯昌信暗中观察着周穆彦动态不时禀报尧将,那周穆彦回上海后和梨园名伶小春香绯闻不断,流连忘返,气得原配大闹梨园,在上海滩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似乎周穆彦更不愿回周公馆,直接在外包了小楼金屋藏娇,只是时不时在小楼接待来客,貌似和军队私下颇有来往,只是这并不妨碍尧将什么事,侯昌信并不怎么在意周穆彦这个纨绔子弟,尧将更是抓紧筹备军事,前几日已收到急电,要从驻军处一收到命令直接调动军队,给予李宗仁一方军事震慑,尧将并不太情愿看到党国内部相互消耗,只是事已至此,胜负总得有一方分出,逃脱不得了。

    曼音似乎身子一直没有调养过来,下巴尖尖,锁骨突起,整个人都瘦的厉害,尧将虽是心疼,奈何事情要处理的实在太多,每每晚归,曼音大多披着外衣斜斜靠在床边半蜷缩着睡着,像只柔弱的小猫。

    方信尧略显疲惫揉了揉太阳穴,小心给曼音盖好被子,半侧着身子看曼音碎发稀稀疏疏半遮着脸庞,方信尧轻轻拨开,还未拿开手,曼音迷迷糊糊已经抓住他的手,眉头微蹙,嘴里嘟囔着:“信尧......”

    方信尧一惊,曼音又沉沉睡去,方信尧紧握着曼音的手凝视着她的睡颜,只要,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好好弥补她,曼音清晨醒来不见尧将身影,尺素说:“尧将清晨就急匆匆走了,吩咐说不让吵醒小姐,只是这每天只睡短短四五个小时,身子怎么受得了”

    倒是侯昌信说让尺素平日多带许小姐去看看小藏獒走动走动,尧将天天劳累,许小姐可不能先垮了。尺素呸了一声:“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侯昌信一脸不屑:“啧啧,看你这泼辣样,以后谁敢娶你”

    “你日后要嫁不出去就来找我,我勉为其难考虑考虑。”

    侯昌信一脸正经貌似思考天大的难题,尺素脸一红:“谁稀罕”说着一溜烟小跑了,侯昌信看着尺素背影,笑着摇头,这丫头,不经逗啊。

    曼音见不到尧将心里念叨着,靠在窗前盯着一动不动的白朵,身子半天没有一丝动静,仿佛这一切都是挂在墙上的壁画,凝固住了一样,偏偏风有些大,从外面悠悠刮过,而曼音依旧没有声响。

    尺素有些担心,拿了披风给曼音披上:“二小姐去看看尧将,这样拼,身子到底是自己的。”曼音从病后一直病恹恹,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尺素也想让二小姐寻寻尧将,好比现在天天发呆强,说实话,尺素怕二小姐心里闷出病来。

    曼音是知道尧将又要去打仗的,他不说这一切的行动部署她都看在眼里,不知是不是病了一场,整个人都脆弱许多,她也在夜里偷偷抹了不少眼里,背着他偷偷的哭,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喉咙似被梗住,上上不得,下下不得,偏偏还得强抹泪硬挺,泪流落涩涩的,苦苦的,她强行忽略这样难过的感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只是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整个人都那么不搭调。

    会议室没事时尧将是不让随意进人的,里面灯光略显暗黄,晕晕映照尧将半躬的腰身,俯首在案,门是半掩的,近卫都识得许小姐,自是不会多加阻拦,曼音站在门侧,内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隔绝了所有喧嚣,只有半开的茶盏依旧袅袅升腾起白烟,渐渐消散于半空,尧将神情十分认真,只是多日劳累,下巴长起细细胡茬,曼音心里发酸扭了头,门极轻吱呀一声,方信尧一眼望去,正看见曼音脸上流淌下浅浅泪水,擦拭不及曼音又侧头去擦,方信尧心里仿佛被针扎过,心疼蔓延开来。

    “这是怎么了,嗯”

    曼音摇摇头,看着窗前模模糊糊的景象,喉咙酸涩发不出一个声音。

    “你要乖,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就好好陪你。”或许,他可以就此隐居,带着她过平凡世俗的生活,再没有这许多的勾心斗角世事侵扰,只有他们,再没有旁人。

    “我们可以努力生许许多多可爱的孩子,围绕在我们身边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说:爸爸抱,妈妈抱。那时候,可是忙不过来了。等他们懂事了,就把他老爹当年的英勇事迹说于他们听,瞧瞧,你父亲当年多棒,当然,他们的娘亲可是世上最美最美好的女子,他们可不能惹你伤心,不让老爹可不轻饶了。”

    他一番眉飞色舞的讲述可把曼音轻笑出声,曼音看着尧将以前梳的整整齐齐的分头现在亦凌乱不少,一下一下替他打理,只是一想起他一去又不知多少时日,心下难免黯然:“信尧,我好怕......”不知为什么,这次她总是心里突突跳,不想放了他就此离去,仿佛一走便是永别。

    方信尧愣了愣,心里被狠狠刺痛,他说,就一次,就这一次,他再不让她担心委屈,只是现在还不能。方信尧紧紧把曼音抱着,揉在怀里仿佛嵌进骨血与生命,曼音被揉的脸生疼,眼泪哗啦又下来了,方信尧狠狠吮吸她的唇,啮齿啃咬,粗暴中带着怜惜,深深的喘息愈发浓烈弥散开来,空气迷离带着令人沉醉的微甜,曼音闭着眼迎合,嘴唇被咬破腥腥血液夹杂苦涩泪水唇齿交缠,只是这绵长无尽的吻中怎么都觉得带着深深的绝望。

    一周后的夜里,尧将半夜悄悄换上军装整装待发,外面是清点齐全的军队,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悄悄提步尽量不发出声响,静立床畔细细再看一眼曼音,大手划过她明净脸庞,一点一点划过,指尖微凉,终于转过身,迈开步伐,只是垂下的大手被一个暖暖的,软软的小手轻轻,轻轻握住。

    曼音睁开了眼,尧将肩膀颤动转身,满脸不可置信,看曼音狠狠咬着下唇,留下一道深深牙印,仿佛是下了好大决心,嘴角嗫嚅不停,终于颤抖松开手,浑身颤个不停:“你走吧。”

    尧将身体起伏,手中还留有她的余温,他还想张开嘴说些什么,曼音蓦地流了泪,只无声地摇头呆呆抱住了身子,尧将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大步上前把曼音紧紧抱在怀里,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此刻他脑子只有她,他从军那么多年从没有一刻留恋与牵绊,即便下一秒战死沙场也无所畏惧,可现在他竟不舍离开,竟想携了她一起永生永世不分离。

    她的身躯那样冰冷没有温度,凉透骨髓,无际的寒风袭来一片混沌中什么也不剩下,空空落落,他听她艰难挤出几个字:“我等你。”

    “可是,你要好好的。”她声音中带着哭腔,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可是,他懂,“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给的承诺,他定会陪她看遍世间美景,他还没有陪她慢慢老去,怎会狠心抛下她一人颠沛流离人世乱世硝火,战事不断,怎忍她自此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