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东陈家庄议事大厅内,亭长邀请族内老者商议。亭长道:“派去武陵城送皮货的人,晚上都回来了,他们蹲守了几处王姓宅院,城里确有一处宅院有异常,进去的人一个都没出来,派人爬上墙头偷偷一看,里面站满了城防营的人。绑架之事,不便打听。”
白髯老者道:“既然如此,便是对族人没有威胁,那便由他去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提防尧山那帮山贼。”众人皆沉默不语。
一黑脸虬髯老者道:“今日王府一队官兵出现,抓了我们巡防的人,领队的将军没有下黑手,审问清楚便放了,莫不是官兵真的来剿匪了。”
驼背老者道:“呸!剿他祖宗,尧山又不是泰冒山,我看没安什么好心,八成冲着咱们挖的宝贝来的。”
二老爷拿出熏布荷包,打开来,拿出一枚虎纽金印,霞光环绕,整个屋子亮如白昼,二老爷道:“此物便是我孙儿,今晚挖出的宝贝。”大家传来传去,惊叹不已。二老爷便将此宝,交于亭长代为看管。
亭长道:“此宝为族人共有,”又看了看陈虎“听说附近水塘的光都没了,你去看过了没?”
陈虎道:“派人去了,回来的人称确实如此,或许也是被人挖了。”
天刚蒙蒙亮,王爷、周礜先后赶来与陵蠡汇合。这时节曲端和管家,领着三千精锐轻骑,遇到王爷本部警戒的斥候,也赶来汇合,大军稍作休息。王涔早已赶到并没有急于现身,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天刚放亮,队伍吃完早饭。王爷接到报告,找到了“卍”字草庐。大军即刻进发,三千骑兵包围东陈家庄,王爷自带三百亲兵前往草庐,倘若人有不测便会下令屠村。亭长昨晚获知官兵驻扎村东。清早又听到消息,官兵向着东陈家庄进发,慌忙带领众长老出村迎接,陈婴跟在其后,手中托个盘子,上面盖了块熏布。驼背老者看了看陈婴手中的托盘,心有不甘道:“刚挖出来的宝贝,大清早的就有人来抢,真晦气,呸!”吐出一口黄痰。东陈家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村里人人惊恐,包括伯璃,似有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这时节王爷赶到,身后簇拥着虎狼之将,杀气腾腾。伯国不兴跪拜礼,也无高椅板凳,皆席地而坐。亭长不识来人,但见尊贵非凡,赶忙上前弯腰施礼,道:“吾乃十里亭亭长,今,天军到此有失远迎,如有冒犯还请见谅。”接过陈婴手中盘子双手举过头顶,直挺挺递上前去。曲端催马上前一鞭子将盘子打翻,怒道:“滚开,别挡了道。坏了王爷大事,尔等皆是死罪。”陈婴赶忙拾起盖上熏布,众长老惊悚万分随军而行。队伍径直去往一处草庐,伯璃听说大军进村警觉,躲在暗处观察。见到王爷前来,身后众将簇拥,立刻跑了出来。军士见有人跑来竟然不识,抽刀博马上前围住,曲端立刻赶来喝阻,道:“不得无礼”,下马拉出伯璃问长问短。管家亦下马前来,满脸堆笑道:“公子一向可好,总算见到你了,夫人让老奴前来接你回府。”伯璃笑了笑道:“我一向安好,不知那鸳鸡你可曾帮我照料”,管家嘿嘿一笑道:“公子尽管放心有老奴在,好的很,好的很呢!”这时节王爷下马,亭长和众长老再度施礼。王爷见是亭长便上前拱手还礼,拉着伯璃上下打量,见毫发无伤这才放心。伯璃从管家包裹里拿出几锭银子包好,交给了怯生生的姜氏,姜氏不敢受,连声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伯璃笑了笑道:“古人尚且懂得,一饭之恩千金相报,如何受不得。”姜氏见推脱不了接过千恩万谢。伯璃拉住陈婴、陈贯说明原因二人表示理解,双方依依不舍告别,王爷催促伯璃上马,队伍往武陵城方向折返。
这时节驼背老者,看着远离的队伍对着亭长,咬牙切齿道:“早不听吾言,杀了此子便没这出了。”黑脸虬髯老者亦咬牙切齿,随声附和道:“杀了解恨,世代受其累,呸!”亭长指了指一处草庐门楣,冷冷道:“早听尔等之言,只怕此刻我等皆为刀下亡魂。”但见那草庐门楣之上,一个掌心大小的“卍”字微微发着亮光。驼背老者怔了怔,一时语塞。黄脸老者道:“不可妄开杀戒,五十多年前那场灾难忘了吗。”似乎方才一席话触到痛处,一瘦高老者饱受煎熬咳嗽不止,骂道:“嫌自己活的长了是吧,要为子孙计。”亭长赶忙上前搀扶拍胸捶背,道:“二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让侄儿扶您老回屋吧。”众人皆沉默不语。
这时陈婴和陈贯正在村口送行。陈婴看了心中暗自思量:“这伯璃前呼后拥尊贵非常,怨不得人人羡慕他。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推心置腹,人世间大不快之事莫过于此,若能过上一日,锦绣纱罗,美酒羊羔,也不枉生在了这一世。”
队伍行了不远,前方迎面赶来十几骑,为首的正是王涔。袒露上身,后背负着荆棘,下马请罪。王爷此时心中怒火全消,见爱将前来,下马来扶,又脱下自己的裘皮大氅赠与王涔披上,道:“竖子不知轻重,险些折损吾一员大将。”王涔感动流泪,道:“末将今后必当尽心尽责万死不辞,以谢王爷不杀之恩。”众将听闻无不动容,至此队伍浩浩荡荡开赴武陵城。
夜晚弯弯一轮明月下,一队骑兵快马加鞭赶到武陵城下,亮起令牌连声叫喊:“速速开门。”城门之上亮起了火把,守将把着垛口向下张望,只见城下聚拢来一队人马打着火把,为首的还举着令牌,守将说道:“定是武陵王府的人回来了”,急忙令人打开城门,这队人马见城门打开拥了进来。王府大厅里王妃正襟危坐,左右护卫环侍。一亲兵站在厅下,施完礼道:“王爷明日申时归来,公子平安,特禀王妃早作安排。”王妃点点头面露喜色。晚上珠儿和丫鬟们为迎接王爷回府作着准备,洛儿上前找珠儿打听,只问得伯璃“平安”二字,余下的也就不在意了。
第二天下午,王爷回来,马前坐着伯璃,身后簇拥着虎狼之将。王妃正装礼服端庄贤淑,带领着眷属打开正门迎接,伯璃打量着人群后排,有秦怡、伯虞、伯箕、伯珉、伯箴、伯首阳和他大哥伯鸿昇,就是见不到洛儿,心中万分失落。胡乱吃了点饭回屋蒙头就睡,直到晚上戌时方醒,便觉腹内空空,暖儿端来食盒道:“公子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晚上夫人让我备着。”伯璃洗漱过后,吃完了饭出去瞎转,看见伯渊与邹氏带着伯珉、伯箴往府门外走。也不知为何,他夫妻二人在走廊上起了争执,伯渊道:“……往常也去逛街,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昨儿也逛,马车却在缘衣坊门口停了一下午……。”邹氏哭得梨花带雨,拉着伯箴跑回了屋,只剩他父子二人往外走。
伯璃赶忙去找洛儿,推门进房见她侧身向内躺着,盖着半截被子,露着真丝睡袍的肩膀,上前来替她盖上,轻声道:“小心身子进了寒气,等老了筋骨疼开了,有你哭的时候。”
赵洛儿一惊醒了,感觉到有人进来,听声音就肯定是伯璃,翻过身来不悦道:“与你何干,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过来想干嘛?”
伯璃嘻嘻笑道:“觉白天都睡完了,晚上清醒的很。”
洛儿怒目,道:“这么晚不睡觉却跑过来发着癫,也惊扰得我睡不了。”
伯璃道:“你起身看看四周,现在还不算晚,三伯和伯珉还出去散步了呢。”
洛儿想了想,道:“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叫上秦怡王府门外等我。”伯璃出了门随手将门带上。三人王府外汇合,伯渊行动迟缓并没走多远,三人一会就撵上了,众人有说有笑。伯渊人如其名,知识渊博,谈吐高雅众人仰慕。夜晚街市冷清行人稀疏。远处元宝斋、女红坊依稀有人进出,门前停了几辆马车。文庙对面的醉仙楼亮着灯火,客人们三三两两喝得醉醺醺,嬉笑怒骂着往外散去。远处有人打更,提着灯笼敲着铜锣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众人无声散着步,这时北方来了七八骑另有两马驮着行李,风尘仆仆从众人身边擦过。马上人清一色,身着缁色连体斗篷衣,核心一人身材娇小,斜背一把瑶琴罩着黑布,衣服随风飘摆。她见伯璃一行人衣饰华贵,气宇轩昂,若有所思,禁不住回眸多看了一眼。但见斗篷内露出一张娇小可人的脸,淡眉如秋水,冰肌伴轻风。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伯璃一时竟看呆了,众人亦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秦怡看着伯璃,道:“好看吗?”伯璃不觉失态,道:“好看!”赵洛儿一旁不住轻声咳嗽,怒道:“与你何干”,众人哄笑。直羞得洛儿满脸通红,转身便走,伯璃上前赶忙拉住抚慰。秦怡一旁偷偷乐,伯渊微微一笑不住摇头,似乎勾起了他无限甜美的回忆。
那几个黑衣人来到了醉仙楼门前下了马,一青衣小二跑上前来,将手中毛巾往肩上一搭,弯着腰不住鞠躬,呵呵笑道:“几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里边有请,我们有上好的客房,丰盛的食物,就等你们上门来。”后面跑出几个伙计,赶忙上前牵马搬行李。黑衣人中为首的一老者揭开了斗篷,依稀可辨右脸一道长长的刀疤,对着牵马的伙计道:“定要好生照看,夜间喂它吃些细料,不少给你银子。”“好嘞!…交于我手,您放心安!…您慢走!”牵马伙计边走边说。几个黑衣人进了醉仙楼……。
伯璃道:“这几个人服装制式与伯国大不同,这么晚了前来住店,行为十分古怪。”
伯渊道:“只怕不只是古怪,国中郡县天一黑,主门自当关闭,两边侧门仍可通行。边境郡县天黑从不留门,晚上能叫开北城门的人定是有来头。”
洛儿道:“我看他们这身着装到挺像枭国人。”
伯渊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枭国地处我武陵郡西北,国中多山湿气重,枭人出行喜穿斗篷连体衣。”
秦怡叹道:“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了。”
第八回 爷孙聚首王妃出迎,郡府来客伯族冠礼。(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