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爸爸也辉煌过(1/1)
作者:不老顽童
    从那以后,我整整一个月再没去军营抓野猫了,虽然心里仍然很渴望得到一只可爱的小猫眯儿。

    牛子在第二天下午来找我,怪我去军营时没带上他,随后又说,那天晚上他爸他妈带他去看电影了,一点点意思都没有,想不看都不行,大人说:让他一个人在家没人看着不放心。看他不知足的样子,我心里沉沉的,嘴上却说:“你呀,天生的长不大,一点不像男子汉。”

    下午,学校没课,小妹非缠着我到爸爸的钟表店去,说爸爸做了一套小人投蓝球的电动玩具,很好看。我听了,心也活了,就领着她一起去了,一路上把她美得鼻涕泡儿都快出来了,因为不论在她还是在我,这种时候都很少。那会儿我最烦给她当哥了,尽管那时她很可爱,脸蛋儿圆圆的、红红的、胖呼呼的,两根小辫儿一跑一甩打。那时候我不知道后来在她身上发生了那么多悲惨的事,悲惨到让我都不敢写,怕写到真情处哭坏我的眼睛;假如我事先知道岁月会给她留下那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伤痛,我就不会在她生重病时疯了似的背着她往医院跑,路上摔了两跤都不知道疼。让她在那时候就悄悄的死去该有多好,也省得后来眼睁睁地看着岁月无情地摧残她,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妹蹦蹦跳跳在前面走,我紧跟着她,不时呵斥她:“慢一点,没个姑娘样!”。这是奶奶常“夸”我姐姐的话。其实,那会儿我也不知道姑娘应该是什么样。反正,我觉得姐姐就是跟我们不同,尽管她只比我大四岁,却总要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教训我,不是嫌我指甲里泥多,就是怪我坐下来时压皱了她的衣服,小鼻子“哼哼”个不停,不过,我可不怕她,一是我身后有奶奶,她要是说话声大了点,奶奶自会挑她的毛病,比如: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啦,不要咬辫子啦等等,而后就是一句:“没个姑娘样!”。不过,说归说,奶奶还是很疼爱姐姐的,有一次,姐姐失手把家里唯一的那只大花碗打破了,奶奶心痛地捧着破碗碴,两只手抖得几乎捧不住,却一句也不曾说姐姐,事后又请人花钱锯好,放到箱子里再也不拿出来。当时,我和姐姐都很奇怪,弄不懂奶奶为什么这样珍惜一只既不是古董又不是工艺品的破碗。直到二十年后奶奶去世,爸爸用那只破碗盛起奶奶的骨灰时才解开这个谜。原来,碗是奶奶从山东老家随身带来的,是爷爷、奶奶成亲时买的。想不到被姐姐打破了,奶奶若不是疼爱姐姐,怎么会一句都不说吓白了脸的姐姐呢?

    不过,相比之下,奶奶疼爱我还是胜于姐姐的。尽管奶奶当过妇救会主任,帮八路爷打过日本鬼子,毕竟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脑子里难免有点重男轻女,因为她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留给我,还常说“将来支撑这个家要靠俺大孙子了”。所以,无论我平时怎样淘气,她也轻易不肯拍打我一下。现在想起来,那时做的许多事都对不起奶奶。可是,谁让我那时是个孩子呢?我不怕姐姐的第二个原因是:别看她比我大四岁,我却比她强壮得多,就是有时我把她气哭了,我挺着让她打,她也打不动我,打了也不疼。

    爸爸的钟表店就要到了。还有一段路时,隔着许多来去匆匆的汽车、自行车,我看见在钟表店那儿围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三、五十个,路沿上还站了个警察,两只手臂挥动着,嘴里喊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我心里划“魂儿”,脚下也跑起来,没跑几步,小妹就在身后喊起来:“哥哥、哥哥!等等我!”唉,我最烦的就是这个,扯手拽脚的老让人等。

    跑跑等等,总算到了,我这人用奶奶的话说:从来不会走,撒腿就是跑。等小妹简直急出了我一头白毛汗。

    到了那儿,我好不容易从人缝里钻进去,却是多日不见,玻璃窗那儿变了模样:只见在那块足有一个半人高的玻璃窗里(当然是以我当时的身高比较的),不知何时又镶了一层玻璃,亮晶晶的变成了玻璃柜,里面立着一个很好看的篮球架,通体乳白色,篮筐下连着一条滑道,滑道顶端站着一个模样很俊俏的小小子,此时,在他手里正托着一个二碗大的花皮球,手臂缓缓上升,刚好举过头顶时,手臂向前猛的一推,花皮球刷的飞出,在玻璃柜里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稳准地投进了篮筐,“好哇——”观众发出一阵喝彩声,声浪里,那只花皮球“突”的掉下篮网,正好掉到滑道里,滚到小小子的身前,不等掉下,小小子的手臂已放下来,两手稳稳地接住了皮球,然后,又是一个往复。我看傻了,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想出来的。要知道,当时是上个世纪的一九六加四年,许多东西远不如现在这样发达。我真的很佩服我的爸爸,以他当时的技术和灵气,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摧毁了他,准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工匠的。

    第二天,我抽空又到钟表店去了一趟,却不见了那套电动玩具。去问爸爸,他说:昨天我离开后不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挤破了玻璃,险些伤了人,围观的人也妨碍了交通,民警维持不了,只好让店里撤下这套玩具。唉,看得出,爸爸当时也是很惋惜的样子。如果说,在爸爸的一生中也有辉煌的时候,这也算一回吧。而真实的情况是:爸爸的一生中有过许多次辉煌,比如: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爸爸都参加过,在他身上还留有参加过的铁证,只是当时我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