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拿自己“试刀”(1/1)
作者:不老顽童
    还是回到青年点。

    作为74届知识青年,我来到这里已经整整十天了。

    我下乡的地方是典型的青年窝,整个国营示范农场,分总场,一、二、三分场,还有奶牛场等等。容纳了天南海北的知识青年七、八千人,光是我所在的一分场就有知青四百多人。

    我们种的水田全是五百米长、五十米宽的大块地,这样便于机械耕种。水田边上是长长的沟渠,我下乡的时候正值夏季,正是各色杂草的生长旺季。沟渠边上长满了苇子、蒲草、稗草,活来了。

    这天,我分到的活就是清除沟渠里的杂草。要求是:杂草放倒见水渠;一沟两坡全见亮;五百米长为一个工。这真是个吓死人的定额,我数学再不好也知道:五百米一里地啊!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以为是记错了。却是记忆清晰,一草一木皆在眼前。

    那天,我跟四宝、胜友、翔子等几个知青先到了地块。站在长满了杂草、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渠前我突然想起古人云的话:‘磨刀不误砍柴工啊’”!你看:古人就是古人,就是有先见之明,云得没错。这么长的满是杂草的水渠,没有把快刀啥时候能割完哪?就在渠边上找了块石头,一下、一下的打磨没来得及开刃的镰刀,磨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那哥儿几个已经开镰了,由于镰刀不快,他们几乎是在连砍带拽的放倒杂草。我心里偷偷的笑了:傻帽儿,那样再割一会儿不都得累瘫了?

    终于,我磨好了镰刀,学着农民顾问的样子,用手指甲在刀刃上挡了挡,感觉很快,微笑着,胸有成“草”的走向杂草,对着一片长势茂密的杂草我猛的挥起了镰刀。“唰”的一声,只见一片白光闪过,杂草倒下一大片,我也“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丢下镰刀,抱住左脚呻吟不停。

    原来,我第一次割坝线草没经验,水渠是坡形的,刀是刚磨的,左脚站得太靠前了,又用力过猛,镰刀砍倒了杂草余势未消,顺劲儿砍到了我的左脚上,好在让农田鞋挡了一下,就这样也把我的左脚小趾从中一分为二破了肚,当时,血像自来水般的涌出来,很快便染红了鞋面。

    我跌坐在水渠边上,把娃娃似咧着大嘴的鞋子脱掉,看着小脚趾上翻开的肉,两手用力的把它们向一起捏合,却是怎么也合不拢。这下我也没了辙,疼劲也上来了,也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了,疼得我一阵阵恶心,只觉得心尖儿都在颤。又不好意思女人似地叫叫嚷嚷,坐在地上用蒲草叶裹脚,把它包得像个棕子,可是,仍然阻止不了鲜血向外涌流。

    还是四宝眼尖,远远地看见我坐在地上不动,向我喊着什么,我也向他招招手,却站不起来。他向我跑了过来,看到我还在流血的脚,又把胜友、翔子几个叫过来,哥几个看了也有些傻眼,还是翔子比我们几个年纪大一岁,道眼也多一点,说:“快!上医院!郊区医院!”怎么去啊?那么老远,足足有七、八里路呢?

    翔子说:“背着走,大伙轮换着来!”说着,就有人上来背起我就跑,一伙人边跑边喊人,呼啦啦跟上来七、八个“点友”(呵!没下过乡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点友”?不经过磨难又怎会成为“点友”?),大伙轮换着,一路跑着,很快到了当时的郊区医院,处置时,大夫问我:“打不打麻药?”我问:“打怎样?不打怎样?”大夫说:“打麻药不疼,但好得慢;不打,疼,好得快。”

    当着这么多哥们的面,我想:这个面我可栽不得。就说:“那就不打,好得快么!”就这样,一个小脚趾上缝了七针,疼不疼的就不说了,反正,我脸上笑着和胜友他们开着玩笑,但那条腿俩个人摁着还是控制不住地抖颤。

    针缝完了,医生说:“记着,要是没啥事儿,七天过来拆线。”我说:“好。”

    大伙又把我背回到青年点。

    本来,我年青,要养好一个小脚趾也就是几天的事。可我这人天生的呆不住,两天没过,炕上就躺不下了,一条腿勾搂着到处乱蹦,免不了时不时的在地上点几下,结果,没出三天,好好的针口让我蹦开了四针,剩下三针,七天后我看着挡眼,自己拆了下来。

    时至今日,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想想还是那么透着傻气:那会儿就没人想到在路上拦个车什么的(那会还没有出租车,但至少路上拖拉机、马车的也有啊!),宁肯那样七、八里路的背着我,一路傻傻的奔跑着,比他们自己受了伤都着急,让我什么时候想起这回事,什么时候都控制不住地思念着他们。

    唉!人生,为什么要拿自己“试刀”呢?可是,要是没有这段“试刀”的经历,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在我之外还有那么多的人曾经关心过我,世上还有连心的痛和人间的真情呢?只是,人间的真情绝不是只有这么一点,没过多久,我就再一次感受到了,只是,这一次来得更加的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