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世界中最普遍形式的死亡,与每个人每天的生活都紧密相连的死亡,它与战场上的厮杀,与保家卫国,与见义勇为不同,它既不稀奇,也不戏剧化……
爸爸……
爸爸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样子从我眼前一闪而过,他最后一次的笑容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九月下旬,一个初秋的傍晚,在市人民医院的一间病房里,爸爸过世了。
他临终时,除了医生、护士,还有三个人在场,我的大姨夫、妈妈,还有我。
当爸爸得知自己病危后,他几乎从来不在我的面前露出难过,不安的神情,总是故意显得很开心……我不愿意回忆这些往事的点点滴滴,我甚至觉得还是索性忘掉才好。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有好几个场景都烙印在我的心头,其中之一就是……
……红彤彤太阳的影子照在病房的窗户上,余晖柔和,微风徐徐……秋天里的一个午后,我整好要进入病房,呆望着窗外风景的爸爸突然郑重其事开口道:“兰,你真是一个好女人”。
我站在病房外,并没有立刻走进去。
与前几日相比,他似乎有了些精神。他从床上坐起来,抿了抿放在床头的水。
“以前,我一直没说,今天才开口,希望还不晚。”
妈妈背对着爸爸并没有开腔,只是自顾自地叠着才晾干的衣服。
“的确,无论容貌、身材,还是性格,你都是很好的,我自己一直这么觉得,别人也曾多次提起过。”
爸爸扭着脸看向窗户,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妈妈的背影,叹口气,接着说道:“这辈子,我是很幸运的能娶到你这个老婆。”
妈妈继续叠着衣服。
“你别转过来,听我把话说完,看着你的脸,我怕我开不了口说这么煽情的话。”
爸爸的右手撩了撩额头上长长了的头发。
“谢谢你在我病重的时候对我不离不弃,这么多年,这个病并非是一早一夕就能熬过来的,自从生了这个病开始,你想尽办法找药,辛苦了。十几年前两对半检测成阳性的时候,我也是很高兴的,终于不用吃药了,家里也不必开支医药费了,你也不用做生意这么劳累了。可是我不爱惜我的身体,对不住你啊,病又发了,这次好不了了。”
妈妈转过身,脸上并没有我想象的泪水,反而是一副坚毅的神态。
“我知道了。”
“恐怕回不了家了。”
之后,爸爸这样嘀咕道。妈妈不知如果作答,门外的我连忙接着话头说:“怎么会嘛,爸爸,等你病好了,家里的花花草草还等着你伺候嘞。”
“不可能了。”
爸爸躺在床上,轻轻地摇头。
当天夜里,爸爸肝痛得厉害……
当时主治医生就告诉妈妈,爸爸的病已经进入晚期,还提出几套治疗方案,供我们选择,最后妈妈选择了保守治疗。
“尽量让他多活一天是一天。”
妈妈恳求医生:“求您了,请尽量延长他的生命。”
……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做,真的是为他好吗?
虽然我认为这值得商榷,但是看着紧咬嘴唇、闪着泪花的妈妈,我无法提出异议了。
哎……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