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虫子还在咬你吗?”终于我找到一个能跟她对话的点。
熙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你怎么知道的?”。
“那什么……韩医生跟我说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韩医生来,感觉像是出卖了他一样,又有点害怕在接下来的治疗中,熙会排斥韩医生,要是不配合治疗就糟糕了。
“嘘”熙在嘴巴前摆上一个1字“别出声儿!会被录下来的。”
熙的脸凑在我面前,怔怔的盯着我,而她的脸就像大头照那样清晰地放在我眼前。皮肤有点干,脸没什么血色,下巴太尖了,眼睛没什么神采“哎,我说你该画个妆,打点腮红什么的,别凑这么近,难看死了。”我讨厌别人靠我太近,慌神之下,我推了熙一把,熙往后跌了过去,幸好她用左手撑住了整个身体,没有仰躺到地面上。
“对不起!”原谅我并没把熙当病人看“你知道的,进入攻击范围了。”
“别说话,他们听得见!”
“谁听得见?”看着熙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也跟着认真起来。
“虫子啊!”
“你身体里的虫子?”
“全身都是,手脚里,肚子里都有,我觉得脑子里最多,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血管里也有,还会顺着血一起流,就是伴随血液循环,你懂吧?”
熙移开了眼睛,声音越说越小,像是疲惫不堪地喃喃自语,我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听清。
“它们是机械做的,应该用的是数据编程那种技术,个体之间是可以互相传递信息的,这点我已经肯定了,至于传递的方式我还没弄得太清楚,应该不是分子之间的简单元素交换,我现在很担心它们会钻进我的大脑皮层里去,如果真发展到那个阶段,恐怕我就不能正常控制自己的言行了,说不定还会被遥控,我不想被任何一边遥控,我身边的人不该被牵扯进来的。对了,你知道哪边是怎么接收这些虫子发出去的信号的吗?这个困扰我很久了,你看,数据压缩后,再传输?还是生物电波搜索?嗯……”熙盘着腿坐到一边开始思考起来。
“嘿,我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也说给我听听怎么样?”今天的熙让我大感兴趣,什么时候开始熙对理工科的东西有了了解?
“不行,不能和其他人说话,不然你也会被那边听见的,这样会很麻烦的,而且,我知道他(她)能听得见,不然他(她)要怎么才能找到我呢?”
“他(她)是谁?”我很好奇,听熙的口气,她似乎一直在等她口中的这个“他”(“她”)找到她。
我又追问了一遍“他(她)是谁?”熙还是不回答,甚至连正眼都不给我了。
“我要是说了,这边的人就会找到他(她)。”熙低着头嘟囔着,带着一个埋怨我多嘴的口气。
“这么说,这边也能听得到?”熙背对着我点了点头。
“刚才你担心会被操纵?”熙死死地盯着我,就好像我知道了她心里天大的秘密一样,突然抓住我的左胳膊。
“难道……你怕……”
熙捂住我的嘴巴,一个劲儿地点头“对,你猜到了。”
原来熙担心的是自己最终会被“这边”或者“那边”操纵,害怕自己在成为傀儡之后,被“这边”或者“那边”利用来伤害身边的人,而听她的口气,那个“他”(“她”)可能是她很在乎的人。
“别对另外的人说,好吗?”熙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我,捏着我胳膊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好像在警告我赶快答应她的要求。
“没这道理吧,你求我,却又用威胁的方式压迫我?”我用右手掰开了熙的手“我不说就是,不过你得告诉我干嘛一直蹲在墙角?”
“墙角一般是死角,摄像头应该照不到这里。”
我被个考虑周全的熙惊呆了,她在尽一切可能保护着那个人……而这个人……“他”(“她”)到底是谁?对熙来说能重要到宁愿自己这么委屈?我站起来,推开熙,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人,不是东倒西歪地靠着墙,就是挂着一副傻笑自我陶醉着,偶尔能听见一两个人嘴里念念叨叨的声音。我不敢直视这些人,更不敢侧头看通道的两壁,一切都那么白,就像走进了被雪覆盖的洞穴,除了白还是白,好似连踩在上边的脚印也会慢慢地被雪没了去,生怕会出现所有记忆都未曾存在过的情况。快了,前边就到电梯口了,我得快点进去,越快越好。用手摁了一遍按钮,电梯还不来,又按一遍按钮,再按一遍,终于,电梯门开了,走进去连忙按下了1楼的按钮,就在电梯门慢慢合上的那瞬间,我从门里往过道上望去:是在一头怪物的肠道里吗?这样的错觉太真实。过道两边的房间齐刷刷地排好队,两侧的门框就是小肠里一沟沟的环形皱襞,而这些人正被小肠液消化着,被那些无形的小肠绒毛吸附着;我则是那些让这头怪物无法下咽的垃圾食品,正被它反射性地从嘴里呕吐出去。
“叮”电梯门开了,我迅速地走出电梯,走出这栋楼。
没有暖气的楼外,温度要低许多,一阵冬季特有的寒风刮了过来,我本能性地加快脚步,绕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停车道,垃圾桶,石梯子,指路牌……停在柱子下,燥热的脑子和冰冷的身体上下冲撞着,整个人像悬挂在半空中,“神经内科”,此时,感到脑子里的神经全绞在一起,痛得难受……后边来人了,我急急忙忙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