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无归路(二 )(1/2)
作者:可蕊
    “留哥儿”

    “留哥儿你在哪里”

    “留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站在这里,叫你也不吭一声叫你捡个狙如了这么半天,害得大家担心。”一名地狼从远处边叫留哥的名字边疾步而来,还没抱怨完就看见了留哥身手的蛇尸,又吓了一跳:“翻土蛇还这么大一条留哥儿,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没事。”留哥摇摇头。

    在这一瞬间里,他已经决定不把遇见无伤的事说出来了。那名无伤孤身一个,而且已经受了伤,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家族带来危险,而且他明明可以杀了自己的,却没有那样做,留哥不知道把他这种行为理解为没有敌意对不对算了,如果说出来反而会影响到大家,也许还会妨碍这次的狩猎,不如狩猎结束以后,回家和父亲单独商量。至于这条蛇,就当作自己没有跟上去的原因蒙混过去吧。留哥不等这样编谎,那名回来找他的地狼已经自然而然地这么以为了。

    “喝,留哥儿不得了啊,自己料理了这么大一条了不得,虎父无犬子”确定翻土蛇已经死了,并且留哥毫发无伤后,这句地狼竖起大拇指说。

    “嘿嘿”留哥摸着头干笑。

    翻土蛇不同于地鼠、地地蟒之类,他也是一种妖怪而不是动物,对付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头一回遇上这种东西怕没怕”这名地狼帮留哥把蛇放进袋子边说。

    “怕,心还在跳呢”这倒是实话,留哥儿此时手心还全是汗,心也一直在“砰砰”地跳。

    “行了,你这小家伙有了这条蛇,今天就没白出来了回去够你吹牛了”这名地狼对留哥的成绩非常满意,一个劲地表扬他。

    “这怎么能算”留哥脱口叫出来,好在他反应快,马上接着说,“我是来猎地鼠的,没有地鼠怎么算交差”

    “说的对,主要还是地鼠”那名地狼用力一拍留哥的肩,“前面已经有地鼠的先遣了,我们快赶上去,有你猎的呢”

    “嗯”听说发现了猎物行踪,留哥精神一振,“我们快走”

    那名地狼和留哥转眼便消失在大地深处,在他们离开的地方,那名无伤又从虚空中显现出来他刚才根本没有逃走,而是使用了地狼和无伤这种种族应该不会的隐身术把自己藏了起来他一只手还是捂着留哥给他留下的伤口,怅然地看着地狼们去的方向

    地狼们的先锋队跟踪着他们发现的那几只地鼠,东转西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它们的巢穴。这片地方被交错纵横地打了无数的洞,挤满了大小不一、毛色各异的地鼠,粗略一计,竟然远远超过了最初估计的四十余只。

    “至少也有六、七十只。”

    “太多了。”

    “大丰收。”

    “可是,我们的人手。”

    躲在远处一片岩层后的地狼们忍不住喜忧参半地议论起来。

    “大家禁声。”领队的农果断地打个手势,“猎物越多越好,别在那里无谓的担心。我们全族出动,岂能对付不了几只小老鼠你,你,去通知后面的队伍,你和留哥留在这里接应,其他人跟我来,我们再靠近一点,察看清楚。”

    “农叔”留哥嘟起嘴,不满意自己被留在后面。

    “有你的仗打”农在他头上拍拍,“待会让你先出手”

    “真的”留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农叔真要把这份光荣给自己

    “我跟你爹多少年的弟兄了,给你个机会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呆会可要给我好好表现,别叫你那帮小弟兄们说我偏心。”农一向喜欢留哥这个孩子,既然这次自己带队,便有总要给他一次机会。

    “是”留哥憋足了劲,挺直了腰,大声答应。

    随着前锋队传递的情报,地狼族的战士们缓缓包围了地鼠群。一些地鼠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停止了它们原本的动作,抬头张望,并用鼻子吸动着。

    “沉住气”静石吩咐几个蠢蠢欲动的少年。

    “留哥儿,准备动手”与他同时,农却下了和他截然相反的命令,他指着近处的一只地鼠说,“去吧”

    留哥纵身跃出,抢在大家之前向那只地鼠扑了上去,利爪准确地插入了地鼠的咽喉。随着这第一只地鼠倒下,地狼们纷纷扑上去,一场厮杀在这里展开来。地狼们各自施展自己擅长的武艺和法术,但是地鼠也是一种凶狠善战的动物,所以战士十分激烈,双方各有损伤。

    留哥兴奋地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却不知道自己身上,招来了数道同龄少年们嫉恨的目光农的一番好意使留哥大出风头,也使这些少年们对留哥更加怀恨,连刚才静石出于顾虑他们的安全而下的命令,也被他们看作了静石父子串通,要压制大家,让留哥出风头的阴谋。

    留哥不知道这些。

    初次参加这样的战斗,他的情绪高涨,兴奋异常,专门捡着个头巨大的地鼠出手,不一会儿,倒在他手下的地鼠便超过了四只。

    磊峰早就忘了长辈们吩咐他照顾新手的事,他冲到了留哥身边奋战,两个人不时相互举手示意一下自己捕获的猎物数目,争得不亦乐乎。

    “留哥儿,磊哥儿,好样的”

    不时有长辈这样的向他们竖拇指。

    沉珠深知自己的武艺不强,一直跟在几名长辈后面,用法术攻击地鼠,他知道自己也许一整场战斗下来一只地鼠也杀不死,但是自己的法术给长辈们帮了一些忙这从长辈们赞许的目光就看得出来这对沉珠来说就足够了,他没有那样的雄心大志,不想成为地狼族第一xx之类的,他只希望在将来,自己用自己的所能为真正的强者提供帮助。他看着留哥在战斗中的英姿他正凌空跃下,一爪把一只马驹大的地鼠的头抓裂,把被这只地鼠扑倒在身下的另一名少年拖了出来留哥虽然也是初次参加这种大型狩猎,但他表现出来的一切和长辈相比也毫不逊色。以后自己就会站在他身后,用自己所学的一切给他助一臂之力,而那时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几只地鼠,而是更可怕、强大、残酷无情的无伤了吧

    沉珠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中,不知不觉和前面的长辈拉开了一点距离,一只受了伤垂死挣扎中的地鼠一个翻滚,正好落在他面前,张口向他咬下来。

    沉珠一回神看到面前这张血盆大口,一下子呆住了。地鼠肉他常常吃,地鼠皮他天天穿在身上,可是活生生的血盆大口出现在眼前还是平生头一次,一时把会的法术全扔到了万丈地底,连举手抵挡都忘了。

    “沉珠”留哥刚把那名受伤的少年扛到后面,就看见他在发呆,忙冲过来把他向旁一拽,地鼠才一口咬空。“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发呆没吃饱吗”

    “谁没吃饱”沉珠白他一眼。

    留哥一闪躲,躲过了地鼠又一次冲撞,向沉珠喊:“那还不快动手”

    沉珠深吸了一口气,使出了他最拿手的法术,一道闪光击中的被留哥单手挡住的地鼠,原本就已经受了重伤的地鼠抽搐几下,倒下不动了。

    “成功”留哥兴奋地叫着,重重拍了沉珠的肩一掌,然后几下便又跳进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去了。

    沉珠看看脚边的地鼠,看看自己的手,难以相信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笑容。就这样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狩猎。

    两个时辰之后,狩猎宣告结束,地狼们在战场上走来走去检查着猎物,这是一次收获丰盛的行动,大约有五十七、八只地鼠被装进了他们的袋子,其它逃窜向四处的,地狼们没有再一味追杀,因为这些剩余的地鼠将来会形成新的群落,为他们提供另一次捕猎的机会。

    在参加狩猎的地狼中,收获最多的依然是静石,他在指挥大家、看护少年们之余还打死了七只地鼠,其中有这次捕猎的地鼠群中最大的一只几乎有大象那样大小的地鼠。

    而在参加的少年们当中,静石的儿子留哥则是最出色的,他一共打死六只,只比自己的父亲在数量上少一只,虽然他的猎物的体积无法和父亲的相比,但是已经压倒了所有同龄人,连大多数长辈的成绩也在他面前失色不少。

    磊峰仅次于留哥,他扛着他所猎获的最大一只地鼠大约骆驼大小大步走到留哥身边,两个人都在兴奋地哼着歌,这两个少年在地狼族新一辈中,是最出色的猎人。

    其他的少年中只有五个打死了猎物,最多的两只,而沉珠也是其中之一。

    “大丰收,大丰收啦啦”留哥把自己的猎物扛在肩上,边哼着歌边走在队伍中间,一副得意的样子。

    “真是个孩子,打一次猎就高兴成那样。”静石笑着摇头。

    “这孩子够了不起的了,你第一次打猎时还没有他成绩好呢。”

    “是啊,当时你一共打到了三只地鼠,就兴奋地拉着我们陪你喝了一夜酒。”

    “就是啊,现在来笑话孩子。”

    “我是为安慰你们这些两手空空回去的家伙才特意陪你喝酒的竟然不但不感激我,还揭我的短”

    “哈哈,一说过去多少年了,孩子们长大了,我们也快老喽。”

    长辈们的谈笑之中,队伍又经过了来时的路上路过的岩层,留哥不由住下了步子,原本应为狩猎而已经忘掉的那场与无伤的狭路相逢再次涌上了心头,反复回忆当时的情形,无伤自始至终没有使用他腰中悬的剑,只用了几个法术,而自己在那名无伤的手下根本是不堪一击的吧他站在无伤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思忖。

    “留哥儿,快走了,怎么停下了”磊峰远远叫,“回去开庆功宴”

    “这个地方啊”一名地狼想起来说,“留哥儿去的路上在这里杀了一条翻土蛇呢。对不地,留哥儿拿那蛇给大伙瞧瞧。”

    留哥冲大家一笑,没有吱声。

    “还会不好意思哈哈哈”长辈们一起笑了起来。

    “留哥儿,你真的还杀了一条蛇那种东西可比地鼠凶猛地多,而且牙齿有毒,你真厉害。”糕儿走在留哥身边,他自己什么收获都没有,但是为朋友的战绩兴奋不已,简直比自己大获全胜还骄傲。

    留哥没有回答,过一片刻才离题很远地说:“明天我要准时去上学”

    “什么”糕儿被他的话弄的呆了一下。

    “我明天要去上学,然后认真学法术我要变得更厉害”留哥握着拳说,“赶快回家,吃饭、洗澡、睡觉,明天要去上学了”说着向前跑了起来。

    “你不好久都不正经上学了吗”不仅糕儿,其他朋友也不解地摸摸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快步向他追上去,“留哥儿,等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是说好明天和我比试吗你别跑”

    “我们去喝酒,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变得更厉害我要变厉害”留哥向朋友们挥着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素辛严厉地上下打量留哥一番,半晌才说:“你回去”

    “为什么”留哥可怜兮兮地眨着眼,他知道自己整天逃学,先生已经气得不行了,所以想用可怜听话的样子蒙混过关。

    “这里现在是成人的学堂,你还是个孩子,要么去和小孩子一起上课,要么,学会了变人的法术再来”素辛冷冰冰地说。

    “我只有一个法术没学会而已”留哥不满地咕哝着。

    “还敢顶嘴”素辛喝斥。

    留哥被吓了一跳,暗中吐吐舌头,看来先生真的在生自己的气,“我以后会努力学的,先生您就别生气了。”

    本来成年后的地狼就不再必须到学堂中学习,他们愿意多学一点东西也可以,愿意回家继承家业,放弃学习也随便,但是今天他们这一批的学生因为留哥要来而到了个整整齐齐,有的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有的纯属来看热闹,还有的则不怀好意地要看他的笑话,大家鸦雀无声地看着素辛的态度。

    “哼,以为仗着一点天生的小聪明就可以事事如意,学什么会什么,结果遇见一点小挫折就打退堂鼓我这里不需要这么没志气的学生,放你进来也会带坏了其他人你回去,学不会变人的法术,不要再来了”说完把门在留哥面上重重地关上。

    素辛转过身,目光在学堂中一扫,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学生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但是其中几个脸上,还是挂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他们显然在为一向倍受宠爱的留哥受到训斥而幸灾乐祸。

    素辛暗暗叹口气。

    这些学生是不明白自己的苦心的,不知道留哥他明不明白留哥是个极有天份的孩子,又生性好学,说他不努力那是假的,恰恰相反,他是个学东西可以学到忘记一切的孩子,但这也成为了他的缺点他一旦被一样东西吸引就无法分心二用再去兼顾其他的东西最近这个孩子过于沉迷于武学,把法术抛的干干净净,希望自己的激将之法,可以让他在法术上多用点功。

    不过他是个要强的孩子,被我那么一说,一定会把心收回到法术上的。素辛想到这里,抚须露出了笑容。

    留哥站在紧闭着的学堂门外,良久才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怒火。“仗着天生的小聪明”“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类似的话这几个听得多了,但是听在耳朵里不痛不痒,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努力就行了,才不想去理会这些无聊的话,可是现在,说这句话的是自己最尊重的老师。

    “素辛先生”留哥喃喃地说。

    他自幼尊重崇敬这位先生,对他言听计从,也相信他是了解自己,不把自己取得的成绩一古脑归于“天才”这两个字中去的,可是现在,他的口中竟然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算你是为了激我,我也不能原谅”留哥喃喃地说,“我再也不当你是我最尊重的老师了。”留哥在学堂门外,心中赌着气这么说着,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留哥的外表大大咧咧,和气、礼数周到,象是不拘小节的样子,但在他内心深处,却比谁都更加有洁癖,他的不拘小节是对于他不在乎的事物而言,对于他深爱的一切,他要求的比谁都严格。同样一件事发生在外人身上和发生在他的父母、朋友、尊敬爱戴的长辈身上,前者他可以一笑置之,后者他却会觉得难以忍受。

    从这一天起,留哥再也没有主动向素辛请教过任何问题,因为在他心目中虽然不至于真的不再尊重素辛,但是已经无法把对方再当作自己全心全意信赖的“先生”了。

    “唉”留哥把书向地上一丢,仰面躺在床上,“人类一个鼻子两只眼,不长尾巴不长毛,可也没什么奇怪啊,我怎么就变不了呢”他百般无赖地把手边的书全丢出去,长吁短叹着。庚娘端着茶点进来,一步就踩在了一本厚书上,“哎呀,留哥儿你又乱丢东西,想绊倒娘吗”

    “我在用功,别打扰我。”留哥理直气壮地说。

    “这几个月来你明明是在一天到晚地睡懒觉,而且找借口不收拾屋子。”庚娘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谎言。

    “我没有睡懒觉,我只是怎么也学不会,所以有点心烦。”

    “你爹不是说了吗,学不会的东西就不要勉强去学,不要太难为自己,不要急于求成。”

    “急于求成”留哥嘟着嘴说,“都练了这么多年了,再这么下去我永远都不能成年,你们想要儿媳妇、抱孙子的愿望这辈子也实现不了了”

    “要媳妇留哥儿,你怎么对这件事感兴直到了来,跟娘说说,是不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没有我只是这么说说。”留哥斜眼看着母亲,“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庚娘却根本没有听他下面这些话,把托盘往他肚子上一放,冲出房门高声叫着静石:“相公,相公,你听见没有留哥儿刚才说他想娶媳妇,为咱们生孙子呢”

    留哥小心地移开托盘上面的碗盘全盛满了饭菜汤水,稍微一动就会洒出来,真不明白母亲每天这样端东西从来不洒是怎么做到的他爬起来,想去解释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时,已经听见父亲也在兴奋地叫:“真的他看上哪家的女孩儿了我去托人提亲你现把留哥儿的庚贴准备好,还有”

    “呼”留哥在门口长出一口气垂下了头,自己现在出去的话,大概会被逼问到早上,然后不得不编出一个所谓“心仪的姑娘”来,再然后父母就会径直去提亲,自己会成为一个可怜兮兮的,一学会变人的法术就会和某个女子成亲的地狼了。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发生的可能性,他果断的抓起外衣,又把母亲做的点心塞满了口袋,赶在父亲哟喝着走进自己房间之前穿墙而逃。果然听见父亲在身手嚷嚷着:“留哥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留哥儿留哥儿呢”

    留哥撒腿狂奔,头也不敢回。

    跑了一阵了,他慢下脚步来,侧着头寻思“去哪儿呢”这么晚了,跑到别人家里当然不好,又不能回家,去外公家的话多半会被押回去交给父母干脆找个僻静的地方去练法术吧。留哥这么打算,“我是多么用功啊真是令人感动。”他一点也不脸红的从怀中抽出那本法术书,边翻边走向自己惯去的地方。

    “那个留哥,大家一向把他当宝一样我就不信他真有那么好哥,你没事吧”这是执珂的声音。

    “没有事外公这一杖还真重。”这是执珪的声音。

    留哥听到了这些对话,便躲了起来,悄悄向那边看去。

    果然是他们兄弟在那里,而且执珪头上青紫了一大片,执珂正用药膏帮他涂抹着。从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中,留哥就明白了他的伤是怎么回事了。

    执珂说:“不过是说了那个小子几句,外公竟然这样打你这笔债我全记下了,总有一天叫他好看。”

    执珪说:“我不敢怨恨外公,可是那个小子”说着传来了磨牙的声音。

    留哥忙又向后缩缩,也不知道他们兄弟吃过了晚饭了没有,万一没吃,万一又发现了自己,从他磨牙的声音之大听来,自己不一定够他们吃啊。

    执珂又说:“你没发现吗,先生最近越来越不喜欢他了吗哼,他也有这么一天。”语气中充满了兴奋。

    执珪冷笑一声:“可是你没见那些战士都把他捧上了天吗他的父亲是静石,总有一天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的高手,法术老师喜不喜欢他对他有什么影响,哪象我们,不管多努力还不是一无所有”

    他们两兄弟一时默不作声,留哥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过了半晌,听到执珂恶狠狠地说:“他怎么不死了算了怎么上次不让地鼠吃了”

    留哥一下子睁大了眼。他知道执珪兄弟讨厌自己,可是他到能体谅这一切,毕竟他们的父亲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亲手所杀的,而他们也从那之后背着“叛徒的儿子”这样的名声成长,他们的母亲扔下他们改嫁,寄住在外公家里,外公和舅父们对他们也十分冷淡,这样的生活使他们的性情古怪也不奇怪。他们想当然的要去恨些什么才能生活吧于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叔你的儿子、原本应该是堂弟的,幸福而倍受宠爱的留哥便成了他们的目标。留哥一直认为他们是因此而讨厌自己的,可是,他们竟然想让自己死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恨到如此地步

    只是比他们优秀就该死吗还是,他们可以容忍任何其他人优秀,唯独自己不行

    留哥小心地向后退去,离开执珪一段距离之后,才又转身奔跑。

    究竟为什么啊

    自己的血亲之中有人对自己怀着这样的念头,这让留哥实在难受。听他们刚才的口气,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吧。

    留哥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胡思乱想,乱糟糟的。

    杀父之分怎么说也是杀父之仇,因为父亲是叛徒而不能报复,可是他们心中一定怀有恨意吧,他们无法承认自己恨静石,因为静石是大义灭亲的英雄,是对他们疼爱有加的叔父,如果恨他的话,就等于站在父亲那边,对地狼族有了二心。“所以就把仇恨转嫁到了我身上吧”留哥喃喃自语,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理由。

    留哥叹口气,决定不向父母或别人提及这件事,自己以后多提防他们就是了。

    “唉,我瞒着爹娘的事越来越多了呢,知道了大伯死因的事,遇见过无伤的事,还有讨厌素辛先生的事这件事,快变成坏孩子了。”留哥无奈地摇着头。

    他在地下毫无目的地跑,现在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很上面的地方,周围看得见树木在地下纠结的根须,也看得见一些小动物在各自的洞穴中忙碌,还有一些昆虫在泥土中沉睡着,几颗种子正在努力地发着芽。

    留哥把手伸进一个兔子洞中,点了点睡着的兔子,然后看着一家大小兔子慌乱地冲上地面的样“咯咯”笑了起来。

    “挺好玩的。”他抓抓头,“干脆上去看看吧。”说不定能观察一下人类,这对学习法术也有帮助。他给自己找好了违反不许孩子独自上地面去的族规的借口,缓缓冒出了地面。

    地面上正是夜间,皓月当空,时节正是初春,草木新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也闪烁着吹在其中的繁星。清风徐徐,森涛阵阵,正是一个迷人的夜晚。

    只是第二次来到地面的留哥当然不能理解这一切,他东张西望地,一副傻乎乎地样子,分辨着这些只有书上和图画上看过的东西:树、草、小溪、月亮、星星、天空周围很安静,不象上次到人类的城镇中那片嘈杂混乱,天上的月亮光茫柔和清明,也比那个火辣辣的太阳好得多。留哥对地面的感觉比上一次好了许多。他溜哒了一圈,最后在树下坐了下来,哈,草地坐起来软绵绵的,比地下的岩石、土地舒服的多。来这儿也不错,保证族人找不到自己,留哥不无得意地想。

    空气中弥漫着不熟悉的味道,不时有一阵阵大地之下不可能出现的“风”吹过耳畔,留哥悠然之中保持着冷静,心中提防着在这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环境中有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哞”

    一声巨大的鸣叫使留哥直蹦了起来,他转过身,看见一只巨大的动物站在自己不远处,那是一只长着一双尖角,身体健壮,四蹄有力的动物,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闪闪有光,又长叫了一声,向留哥走过来。

    留哥躬下腰,摆出攻击的姿态。

    “哞”

    这动物的叫声又大又吓人,留哥听得身上发毛,准备先发制人,直取对方咽喉。

    “住手”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来,并用责备的口吻说:“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欺负一头牛”

    “牛”留哥很努力地让自己把目光从眼前的动物身上移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你说它是牛我吃过牛肉,也见过图画上的牛,牛怎么可能这么大那不是种象兔子一样的动物吗”留哥百分之一百地认为那个声音的主人在骗自己。

    “呵呵,原来是地狼的孩子。”那个声音的主人看清楚了留哥笑了起来,他自己也从树后走到月光下,让留哥看清楚他。这是名人类的老者,面容清癯苍花,苍白的头发松松地挽成髻,用一根木簪别住,一缕白须,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正笑着向留哥走过来,“孩子,你头一次上地面来吧没有见过牛吧”说着他走到牛旁边抚o着它,牛温顺地叫了一声。“这不知道是谁家的牛走迷路了,快回家去吧。”老者用手一点牛头,牛乖乖地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缓步向树林外走。留哥觉得他是使用了某种法术,让牛可以自己找到家。

    “孩子,你别动”老者忽然又冲着留哥说,他伸手向留哥一指,一道红光扑来,在留哥肩头一触,瞬间便消失了。

    留哥惊讶地张大了嘴。

    他当然不会在陌生人向他使用法术时“听话”的不动,但是这名人类老者根本没有给他“动”的余地,他还没有来得及帮出任何反应,法术已经打在了他身上。留哥急忙上下看自己,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他在自己肩膀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昆虫,这只长着八条腿的小东西已经缩成一团死了。留哥的肩头略微一动,他便滚落进了地下的草从中。

    “蜘蛛”留哥对这种动物还是认得的,准确地叫出了它的名字。

    “那个小东西和牛不一样,它是有毒的,”老者和蔼地笑着告诉留哥,“它是有毒的不会致命但会让你被咬的地方红肿发痒发痛上好几天。”

    “喔,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些蜘蛛是有毒的。”留哥趴在地上开始找那个蜘蛛,“它叫什么种类有什么区分的办法”他知道这名老者对自己毫无恶意后,好奇心和求知欲便压制了一切,急于想知道更多的地面上的事。

    “呵呵,”老者抚须笑起来,拍拍留哥的肩问:“小朋友,要不要过来和我喝一杯”

    “喝一杯”留哥的脑子自动在“喝一杯”后面加上个“酒”字。难得有一个喝到地面上美酒的机会,而且长者有邀,后生怎能推辞他立刻为自己找到了喝酒的借口,眉开眼笑地点着头。

    老者原本在一片开着花的草坪上,一棵茂盛的垂柳下的山石上摆下了壶盏,正在对月独酌,所以才会看见留哥斗牛的那一幕。他引着留哥走过去,让他坐在石头上。石头边有一个小小的黄铜风炉,正在烧着发出香味的木块。留哥嘴馋地瞄瞄风炉,心里琢磨这温着的酒怎么一点味儿都没有啊

    老者看了一下火势,向留哥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地狼族的孩子吗怎么一个人来地面上溜哒啊”

    “我叫留哥,是地狼族静石的儿子。我只是在散步,在散步,哈哈。”

    老者好象不知道地狼族的孩子没有成年人带领不得上地面来的规矩,当然也不明白留哥尴尬的笑声代表了什么,他只是问:“你很少到地面上来吧”

    留哥感觉他问这句话时在忍着笑他大概想走了自己和一头牛对恃的样子吧所以有点垂头丧气地说:“这是第二次。”

    “来,可以喝了。”老者没有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他提起小巧的陶壶,把一个比拇指肚大不了多少的小小杯子注满了“酒”,向留哥一伸手,作个请的姿态。

    空气中升起一股清淡的、植物般的气味,留哥不确定这种味道是周围林木的还是这杯“酒”发出来的,他的鼻子对地面上的种种气味还不太会分辨,不过如果“酒”是这种味道的话,好喝不到哪里去吧留哥看着这杯酒,端起来一口倒了进去。

    “呜”留哥的眼睛一下瞪突了出来,口中含着那一口“酒”僵在那里,他实在咽不下这种东西,可是在长者面前,又不能失礼地把口中的东西吐出来,他努力地瘪着嘴,花了好长时间才一点点挤到了肚子里去,好不容易才能张开口,他立刻向老者叫起来:“前辈,你为什么给我喝药”

    “药”这次轮到老者瞪大了眼,“你没有喝过茶吧”

    “茶”

    “这是朋友刚刚带给我的好茶,来再尝一杯。”

    留哥用力摇摇头,苦着脸说:“难喝。”

    “呵呵呵,”老者不再勉强他,自斟自饮起来。

    一老一少,一人一狼在月下溪边、清风习习的森林中,数盏清茶,对坐无话,一副颇可入画的场面。

    留哥渐渐习惯了这种四周空旷,处身在空气之中,天地之间的处境,青草树木嗅起来来也越来越舒服,连那不时飘进鼻子中的一缕花气也不那么古怪了。

    “再尝一杯吧”老者再次为他斟茶。

    留哥舔舔唇,下定了决心似地抓过茶盏,一仰头,象喝药一样决不尝滋味的“咕咚”一口吞下去,然后用袖子抹抹嘴,“人类怎么会习惯喝这种东西呢我从书上看过,人类天天都喝对吧”

    “喝茶不是品茶,”老者又替他斟上,“人类天天喝茶,而品茶是要看时间、地点、心情、以及对方的。”

    “吃饭和尝一口不一样是吧”留哥这么理解。

    “哈哈哈,”老者大笑起来,“你这个孩子太有意思了,”他浅浅地尝着盏中的茶说,“你大概还没有学会变成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

    “呵呵,如果你能变成人,或许就不会那么想了。”

    “我那个法术我学不会”留哥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这么说。也许是因为身处在一个样样事物都陌生的环境中,而眼前的老者又如此的和蔼可亲,让留哥不由自主产生了亲近的感觉,所以一下子就把自己连父母都不肯告诉的事说了出来。

    “学不会啊,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我当然知道,一个鼻子两只眼,没有尾巴不长毛”留哥马上把自己编写的人类口诀念出来。

    “哈哈哈哈,你这个孩子”老者笑得前仰后合。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摇头说:“孩子,你可不能只从外表看一样东西啊。”

    “我只需要外表变成人类就行了,又不是整个儿变成人。”留哥撇撇嘴,他始终认为全身披一层华丽厚实的皮毛的生物才是最漂亮的。

    老者又喝了一盏茶,看着留哥问:“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一个妖怪,一个生灵想修成正果,就必须先学会作人吗”他强调是“作”而不是“变”。

    “不知道,”留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点都不想修成正果。”

    “因为人类是个天地间最复杂、难以捉摸的生灵,只要把人类捉摸透了,就再也没有什么是不能了解,不能体会,不能接受的了。”

    “是吗,照这种说法,人类不是个个都可以修成正果了。”留哥不服气地说。

    “孩子,你了解地狼的一切吗”

    “当然”留哥提高了嗓门。

    老者什么都不说,笑着看着他,留哥在他的目光下变得局促起来,想了一会又说:“我本来就是地狼啊,现在我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

    老者还是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

    “唔,我记得先生讲过,知人易,知己难,所以所以”

    老者点点头:“你好象有些明白了。”

    “您就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吗”留哥向老者说话时口气更加恭敬了一些。

    “你大概也没有见过几次人类,却想法变成人类的法术。最初地狼族没立学会人之后才算成年的规矩,是为了激励后代发奋向上努力修行正果吧只是现在祖先的意图全都被遗忘了,只会逼着孩子去变成只有外表象人类的东西而已,哼,本末倒置之极”

    留哥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老者是在批评他的家族,他当然不会接口。

    “孩子,说来听听,你为什么学不会变人的法术只是外表变成人,不是比真正变成人容易得多吗”

    “是因为”留哥不知不觉中对这位人类老人已经充满了信任,他垂着头,慢慢地把自己以前学法术很快,而学到变人的法术之后就遇上了难题,无论如何也学不会了,十几年过去了,身边的伙伴一个个都学会了,他还是非曲直行。他说到自己外表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中很焦急,而且近来甚至与先生闹了不愉快

    老者一直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着头,直到留哥全部说完了,才抚着胡须问:“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跑到地面上来,想亲眼看看人类是什么样子啊,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办法。”

    留哥受之有愧在移开目光,他总不能去解释说自己不是为了法术,而是为了逃避父母要逼自己订亲的可怕事件才从家里溜出来的吧。

    “孩子,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你学过的法术”老者忽然这么问。

    “啊,”留哥愣了一下,“好啊,你要看什么”

    “先给我看撼地法。”

    “好”留哥马上伸出手指凌空一划,念动了自己最得意的咒文。顿时一阵地动山摇,地上土石乱滚,树上枝干世晃,早已归巢的鸟类也被从被窝中抛了出来,一片惊慌的叽喳声四下响起,老者袍袖一拂,被震到地上的茶具又完整的回到了桌上,他称赞说:“不愧是地狼,很了不起。”留哥自己也在偷偷吐舌头,他没想到这个法术在地面上使用会和在地下使用时相差这么多,在地下并不怎么样的法术,在地面上用能引起这么大的混乱。

    “那么,你再用一个风咒来看看。”

    “风”留哥毫不迟疑地大喊一声,一股小小的旋风在他指尖形成,掠过他的肩头,为他拂去了几点灰尘,然后消失于无形了。

    留哥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指尖:“没了”他不服气的说,“我再试一次”

    “不用了,你再给我看看御雷法吧。”

    “雷”

    随着留哥的喊声,几道闪电自空而降,打在他和老者的周围,溅起了不少土块草屑,在地上打出了几个小坑,“还好,”留哥松了口气,“这个法术没有出问题。”留哥不无得意地看向老者。

    “呵呵,不错。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法术”

    “好,好”留哥充满期待地点头。

    “首先是风之咒”老者伸出一只手,念动和留哥刚才一样的咒文,一阵狂风吹过,卷起了留哥的身体,带着他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才把他放回了原地。

    留哥握着自己的咽喉,用力喘着气,想把他刚才被疾风压得呼吸困难时的损失回来,一边看着老者,充满了崇拜的神情。

    “下面是雷。”老者大喝一声,“疾”

    数道巨雷落入尘里,接触地面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土石四处飞溅,打在脸上隐隐作痛,留哥忙用手臂挡住了脸,只听着四周象下雨一样“稀稀哗哗”的土石落下声停止了,才把手放下来,连身上头上的灰土都来不及拍打,便向老者激动地叫:“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前辈您的法术简直是神了”

    “呵呵,其实只要你在地面上呆得久一点,这些法术自然也就会提高的。”

    “在地面上呆久一点”

    “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别惊慌。”说完老者把手伸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辞,不一会林间风声大作,天上云层翻动,转眼间就把明月和繁星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原本象浸在青琉璃中的世界一下子暗无点光,伸手不见五指。留哥心中发毛他倒不是怕黑,地下无论日夜都比这里黑多了,地狼的眼睛依旧可以看见一切而是风中、林涛中、鸟鸣、兽啸中,都带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什么事物将要产生变化的预警。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毛发倒立,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声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疾雷紧接着在云层中滚了过去,巨雷响过,天地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而这份寂静只维持了数秒,瓢泼大雨便落了下来。老者一把拽住跳起来想钻进地下的留哥,说出了一句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被淹死的话来:“这是下雨。”

    耳边只剩下大雨“哗哗”的声音,留哥开始还尽力在擦脸上的雨,当他发现怎么也擦不干时便放弃了。他看着雨从云层中降下,落在树上,草上,岩石上,自己身上,然后再滚落下去,落向大地,在地面上汇成水流,流进小溪,小流流速加快,奔腾向前雨幕把整个世界都笼罩住了,抬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不时闪起的电光短暂地照亮大地,却又总是带着震耳的雷声而来。

    这种大自然席卷一切的气魄,久居的地下的留哥第一次看到,并且看的心中发抖。

    老者用法术如来的雨来也快,去也快,一刻钟之后,云消雨停,明月展现,草丛中闪动着点点水珠,整个山林越发清秀。

    留哥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者伸手一挥,让自己和留哥淌着水的浑身上下顿时恢复干爽,“第一次看见雨看见真正的雷吧”

    留哥点头。

    “我假设一下,你在学习法术的时候,是不是对于五行属土的法术最容易掌握即使是最难的土系法术,你也觉得对其他地狼一下子就可以学会的最简单的风咒、雷咒简单”

    留哥不由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学不会自欺欺人,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雷、真正的风,所以你无法依样学样地照着先生教的去学,你没有了解过人,也就学不会变人的法术。你的伙伴们即使外表可以变成人了,如果他们此时走进人群里,人类依旧可以马上分辨出他们是异类变幻的。而你已经直觉地意识到了这些,我想,这也就是你一直学不会那个法术的原因。”

    是吗留哥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自己学不会这个法术真的是这个原因吗他觉得老者说的好象很有道理,又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刚才也看到了,真正的雷咒应该什么样,这是只有在这苍茫的天地间才能体会的奥秘,你有兴趣的话,我有一点决窃可以和你说说。”

    “真,真的”留哥难以置信。修道之人,特别是法术高强之人,都是不会轻易去指点别人的,更何况是这样萍水相逢的情况下,一个人类为什么愿意教导一个地狼

    “你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外孙一般大,就当作我们有缘相遇,我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吧。”老者笑着说。

    人类的少年的话留哥盘算着自己的年龄比人类少年的年龄会大多少,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孩子你过来。”老者招呼他,“我先给你讲讲御雷的要点。”

    “啊真的,是真要教我是,是的。”留哥慌忙向老人鞠个躬,快步走到了他身边。

    “御雷术通常被广泛使用的有五雷法、招雷术”老者在星空月色下,开始给留哥讲叙和留哥之前学习的法术在重点、技巧方面大相径庭的、地狼们可能永远都不能接触的法术。

    留哥溜回家里,躺到床上之后,他的心还在“砰砰”地跳着,第一次接触那样的法术,虽然身体很疲倦,但是刚才自己御雷击折一棵大树的感觉还留在心里,自己做到的,一棵那么大的树

    留哥拉起被子蒙住头,和那位人类老相处了一夜,他对于法术的热情好象一下子完全都恢复了,他一边入睡一边还在“吃吃”地笑着,“明天再去学,嘿嘿,把厉害的法术全部学到手嘿嘿”等他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容。

    “庚姨,留哥儿在吗”一群少年拥进了留哥家里。

    “我看看”庚娘拉开门向屋里一张,“回来了,不过又在赖床,这孩子啊”

    “放心吧庚娘,我们今天就是要来治他的懒前不见古人的”沉珠、糕儿、予还有磊峰等几个带着兵器的少年“乒乒乓乓”地冲进了屋子,有人专掀被子,有的去拽留哥的后爪。

    “懒虫起床”

    “再这么整天睡下去,总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条虫子”

    “啊”随着沉珠的话,正在拽留哥的糕儿发出一声惨叫在他手底下的留哥应声变成了一条象留哥本人一样大,软绵绵地蠕动着的虫子。

    “别想这样蒙混过关”

    “起来,变成虫子也不行”

    少年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留哥种的虫子抬起来,摆到桌子上,大家各自拖了椅子坐下,围着桌子开始对这条虫子进行训话。

    “留哥,”沉珠清了一下嗓子首先开讲,“关于你最近的行为,我们认为非说说你不行了”

    “对,对”其他少年一致点头。

    “你最近太懒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虽然素辛先生骂了你几句,你也不用这样吧你想想我们,几乎天天挨先生骂又怎么样,也没象你,是吧”

    “你就算不想再学法术了吧,总得专心来练功啊,再不活动,你的功夫会退步的。”

    “是啊,你总不能天天睡觉,什么都不做吧”

    留哥虫子开始吐丝做茧,把自己包起来。

    “糕儿,你说炸蚕蛹好不好吃”磊峰不怀好意地问

    “好吃”叭哒,叭哒,口水淌下来了。

    “把油灯递过来,我来烧一点试试”沉珠手执油灯,见留哥还是没反应,毫不犹豫地向他灸过去。

    “啊沉珠,你太黑心了”留哥捂着屁股跳起来。

    沉珠把油灯丢下,拍拍手,毫无愧色,向众少年一挥手:“大家继续”

    少年们一拥而上,开始了对留哥耳提面令,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狂轰乱炸地教育。

    “留哥,有道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古人云:学而实习之,不亦”

    “留哥儿,老大徒伤悲,是因为什么因为小小不努力啊”

    “留哥儿”

    “留哥儿”

    “留哥”

    几个时辰以后,留哥发现自己保持那个被捆在桌子上盘腿坐着的姿势不会动了。磊峰和予把他从桌子上搬下来,一人拎着他一根腿一阵乱晃乱抖,好不容易才使他可以站起来。

    留哥象喝醉了一样摇晃着,又爬上chug去钻进被子里。

    “留哥”众少年一起狂吼起来。

    庚娘正端了点心和饮品进来,却迎面见一群少年抬着床,把留哥加人带被子一起抬了出去。

    “你们”

    “庚姨,您放心,我们马上替你把这个不肖的儿子丢到火山口里去。”

    “娘,救命啊~”

    “去西谷那边那个。”

    “不,去南边那个近一点”

    “娘~”

    留哥大声呼救中,被伙伴们抬着跑远了。

    “这群孩子真是”

    静石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含笑看着一阵风似的少年们

    “我发誓,我没有偷懒,我每天都在练习呜~~~哇哇~~~~不要把我丢下去啊~~~~”留哥死死抓着床沿,大声求饶。在他下方,一个地下的裂谷深处,火山的岩浆翻腾着,而留哥的订就被悬在那上方,地狼少年们跃跃欲试,准备把这只“懒狗”人道毁灭。

    “你明明天天在睡觉”

    “我真的有勤奋练习啊~救命啊~~~~~”

    少年们半信半疑,又把床撤了回来。

    留哥主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擦着冷汗说:“我试给你们看看”

    “快试”少年们抱着臂,斜着眼,一致用半信半疑的神情看着他。

    “嘿嘿~~~”留哥口中发出一连串不怀好意地冷笑,“我要试了喔”他伸出手大喊:“雷来”

    雷声大作,十几道疾雷凭空出现,向着那群少年打过去。他有意控制了法术的力度,让雷电擦着同伴们一寸许的地方打下去,但是电光的力量还是使几名伙伴的毛皮烧卷了起来,发出难闻的味道,然后在他们身边打的土石乱飞。

    “哇”伙伴们一起惊叫起来。

    留哥看着自己的手,“好厉害原来我也是很厉害。”他抬起头来,冷笑着看着大家:“哼哼哼刚才是谁要把我丢到火山溶岩里去的哼哼哼”

    “哇”大家转身开始逃跑。

    “别跑是你们自己想试的吧来试试啊”留哥大叫着,挥着手臂发出一大串威力十足,准头全无的法术,向着伙伴们追上去。

    伙伴们一边哄逃,一边向他回头扮鬼脸,吐舌头,翻白眼。

    “站住吃我一记天雷落”

    伙伴们发出尖叫声,大笑声,向前跑着,心中都放下了一块石头留哥确实大有长劲,没有荒废了修练大家好久没有象少年时一样纵情嬉戏了,各自尽情地跑着。

    “先生,先生”留哥一上来地面,便四处寻找着。

    老者还是坐在那棵树下,正轻轻拔着铜炉中的火,笑着向他颔了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先生,我今天”留哥叽叽呱呱地把自己“教训”伙伴们的过程向他说着,“我在地下用雷术,而且很有威力先生,如果我认真跟您学的话,会不会所有的法术都变得更厉害”

    “只要有恒心,你这么有天份的孩子什么都可以做到。”老者笑着称赞他。

    没有被说成是天才而被称赞有天份,留哥反而一下子脸红起来,“嘿嘿”地笑着。

    “今天我来告诉你一些人类使法术时的诀窍吧。”老者抚着胡须缓缓地讲,“你也知道,人类的寿命比起妖怪来短暂得多,以至于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加快修练的进度,达到延生养寿的目的,人类用了许多的心智,也花了许多先人的勤劳汗水,在相同的法术中加入了很多变化,使法术的修练更直接、更快捷,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的法师仅有五、六十年的修行,却往往可以和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妖怪们对抗的原因。我就告诉你一些人类专用的修炼方式,也许你很难理解这些,也可以你永远学不会这些方式,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多听一些东西也是好的。”

    “是,先生”留哥紧张地握着拳,心砰砰跳着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修练还有地狼之外的其它方式。

    “呵呵,你先坐下来吧,不用这么紧张郑重,我们又不是老师在教学生。”老者安抚着留哥。

    “是,先生”

    “你这个孩子。其实啊,我是不能收你为徒的,所以我们就当作在彼此切磋,你弄得那么一本正经的,反而不好了。”

    “啊是,我明白了。”留哥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族中的长辈们擅自去指点外族的少年的话,一定会引来族人的不满的,想必这位老人的情形也是如此,自己坚持恭敬地叫他“先生”只怕反而会造成他的困扰。于是听话地坐了下来,手足无措地说:“那么,您,您”

    “我有个孙子,外表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你要不嫌弃我讨你便宜,不如叫我一声爷爷吧。”

    “当然,我在心里本来就是把您当作长辈一样看待的,那么我就叫您,叫您爷爷”留哥“爷”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抓着头说,“跟您说实话,家祖父去世很早,我长这么大从没开口叫过爷爷这个词,所以我叫不出口呢。不如我叫您外公吧我外公很疼爱我,您也象他一样,对我这么好”

    “外公”老者微微吃惊。

    “不行吗”留哥吐吐舌头,“那我还是叫爷,爷,爷我再练练,叫爷”

    老者看着远方,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直到听到留哥努力地在练习着可以自然地叫出“爷爷”这两个字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叫外公就好了,我女儿死得早,我甚至没能见见我的外孙,老天有眼,让我自己遇了你你就叫我外公吧。”他的眼角隐隐闪着泪光。

    “外公。”留哥甜甜地叫,讨祖父辈的老人喜欢他可是最有一手了。抓起茶壶来倒上一杯,双手送到老人面前,“外公您喝茶。”

    虽然留哥用没有开的水泡了茶,老人还是笑着喝了下去。

    “对了外公,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啊”

    老人似乎沉吟了一下才说,“我姓任,任商。”

    “任商”留哥用学过的人类文字,试着在地上写出这两个字。

    “算了,不说这些,我们来谈谈人类的法术”任商老人开始娓娓叙述人类的法术特点,留哥竖着耳朵用心听,不时点着头,一老一少在这片林子里,又度过了一个安祥的下午

    “留哥儿,明天是外公的寿辰,礼物准备了吗”吃过晚饭,趁着庚娘收拾了碗筷进厨房,静石捅捅儿子,善意地提醒他。

    “当然早准备好了,我又不是你是被娘教训过后才想起来的吧”留哥“嘿嘿”地奸笑着对父亲说。

    “好心提醒你,狗咬吕洞宾今天可别再出去乱跑了一会迟到了小心点”

    “知道,我吃了饭就去外公家。”留哥几口吞下碗里的饭说,“我去帮忙招待客人。”

    “哼,你会这么好是去找机会趁乱偷酒喝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曲解我的孝心”留哥委屈地说,“我这么孝顺的孩子,当然是去为外公贺寿的了,不过顺便”

    “留哥儿,”庚娘在屋里叫,“吃完了饭的话去洗个澡,然后换件新衣服”

    “娘,我先去外公家了。”不等她说完留哥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他最讨厌洗热水澡,把毛皮弄得湿淋淋的了。

    “留哥儿,你怎么可以穿成那样跑去吃酒席”不管庚娘跟在后面怎么叫,留哥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唉”庚娘摇头叹息着回过头来,“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最近几乎不去练武场了,也没有去学堂,听他的伙伴们说他好象独个儿躲在什么地方苦练法术”静石看着留哥消失的方向说,“这个孩子练来练去,还是喜欢法术多些”

    “喜欢什么都好,别弄到后来什么也学不会就好了。”

    “也是”静石和妻子相视微笑,双手握在一起。

    “外公,外公您在不在”留哥大声嚷嚷着,并且开始在树丛中翻找

    “留哥儿,不是说今天是你外公的寿辰吗你怎么又来了”任商从一个山洞中走出来,对于留哥的到来很吃惊。

    “我去外公家路上绕道跑来的。”留哥跑的呼呼喘着气,“我给外公买礼物时也为您买了一份,想今天交给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任商看。盒子晨是一颗小小的宝石,约有指肚大,但是与众不同的闪烁着七彩的光芒。“这种宝石只有地下很深的地方才有,连我们地狼都很难得到,人类可能很少看见,很稀奇吧”

    “是啊”任商眯着眼睛看着这颗与众不同的宝石,“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礼物”

    “您喜欢的话就太好了我送给我外公的是人类的木头工艺品礼物就是要这样换着送才对是吧”

    “对,对,你是个很有心的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任商激动地说。

    “那么我告辞了,我得趁我娘发现我拐弯儿之前回去。”留哥行个礼,没入地下跑了。

    任商一直托着那颗宝石,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声,目光中流露出忧伤的神情

    或许此刻的任商和静石夫妇心中所思所想的竟然是一样,希望留哥永远长不大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了三年,留哥每天来到地面向任商学习法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外公,喝茶。”留哥熟练地把煮好的茶为任商倒上。

    “你自己也喝一杯吧。”

    “嘿嘿”留哥打着哈哈蒙混过关。自从三年前第一次喝茶留下了“喝药”的印象后,他就对茶这种东西过敏了。三年来他每天都看任商煮茶,也动手帮他煮,但是他自己是绝对不去沾的。

    “煮了这么多年茶,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任商喝了一口后称赞说,“真的不尝尝”

    “嘿嘿”

    任商不再去勉强他,问:“我上次推荐的书读过了吗”

    “读了,我有几个地方不太懂呢,关于”他放下茶炉,开始提出修炼上的问题。任商抚着胡须,边听边点头,开始一一回答他。时间一点点流逝,当这一老一少放下书本时已是夕阳半落了。

    “时候不早了,外公我要回去了。”

    “喝杯茶再走吧。”任商为他倒杯茶。

    “啊”

    任商坚持地看着他。

    “好吧”留哥很少违背长辈的意思,苦着脸接过杯子去,准备捏着鼻子倒下去。

    “你这几年来学习了这么多人类的知识,又一直在亲手烹茶,现在再喝应该不会觉得苦了。”

    “会吗”

    “呵呵,你已经很懂得人类了,当然也能体味到茶中的滋味了。”

    “我还不会变成人呢。”

    任商笑而不答。

    “好吧,好吧,不就是喝茶吗。”留哥勇敢地把杯子举到嘴边,先舔一舔,品品滋味,“唔”他又试着喝了一小口,再喝一口,“苦是苦,却有酒没有的清香好象也能喝”

    “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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