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的时候还在糕点铺子里买了两盒四样的点心,徐娘子从里头出来迎,一看是喜子,儿子从里头蹿出来,说就是喜子替他赶跑了欺负他的人,徐娘子“哎哎”两声:“是我忙着没法上门去,你弟弟平日里多有看顾我家小子,怎么还说麻烦不麻烦。”
知道石桂是知礼人家,外头来穗州讨生活的,生的还这么白白净净,心里先喜欢了,请了她往屋里去,叫伙计上了茶,又抓一把钱,到对面的点心铺子买来。
徐娘子既是做生意的,嘴上便很会说,先是夸奖一回喜子,跟着又夸一回石桂:“我都听说了,石家在码头上做饮食生意,那个最累人,倒是赚头多,平日里辛苦,若不是见着你,怎么能信这么嫩生生的能出来做生意。”
石桂听着徐娘子夸奖,也夸起徐家这米面铺子来:“咱们不过是小本经营,连伙计都少请,哪里似娘子能干,见天的奔波,也少管束弟弟,他又淘气,怕是识几个字,往后能帮衬着家里一道开小饭铺。”
徐娘子在穗州见多了女儿家自立门户的,石桂没拿她的话当真,她也没拿石桂的话当真,两个喝了半盏茶,石桂这才问道:“家里实是太忙,起早贪黑的,无人管他,不知道学里先生如何,严不严厉,我问他,他从来不说。”
徐娘子笑起来:“程先生人最软和,我就是看他太软了些,手上倒是拿着戒尺的,一下都没挨着他们,换成是我,哪一个不听话,很狠揍一顿,看他们还敢作反呢。”
石桂笑起来,一面笑一面点头,很是赞同的模样:“正是这个道理,我那弟弟也是一天得挨上一顿身上才舒坦。”
徐家这个小子生的弱相,徐娘子正怕他在学里受欺负,从来听说他同座帮着他,还带了许多吃的去分,她自家过一段桥就到了学里,离得近了长来长往,也见过瑞叶,这才问道:“仿佛平日里不曾见你,见着的是你嫂子,还是你姐姐?”
“是我姐姐,所托非人,家里再苦,也不能看着她受委屈,这才把她接了回来,她那腿脚便是跌的,回来才只一两个月,身子养好了,这才出来操持。”石桂春秋笔法,一笔抹去,听在徐娘子耳朵里,却是什么都说明白了。
只当瑞叶嫁的丈夫不好,受了婆婆搓磨,这样的事儿哪都不少见,陪着叹息一回,石桂便问道:“原来是顾不上学里,如今姐姐回来了,也能帮着张罗张罗,只不知道程先生会不会埋怨我们失了礼数。”
谁家讨生活都不容易,徐娘子笑起来:“程先生光只读书,你们是放学晚了,他学问是好的,人却糊涂,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说上亲事,你可知道为着甚?”
石桂摇一摇头:“咱们家新来乍道,哪里知道这些事。”说着便眼儿看着徐娘子,一付等她慢慢道来的模样。
徐娘子拿扇儿一掩口:“程先生父母早亡,原也是定过亲的,那一家的小娘子倒也知书达礼,程先生又是少年秀才,说是等着程先生中了举人,两边就结亲,哪知道程先生一直没中。”既未中举,那头便有些看不上这个女婿,那家姑娘生得美貌,又有富户肯求亲,一二来去露出些意思来,程先生倒还有些书生意气,那一家还没作定主意呢,就先同那一家退了亲。
既未中举,也得讨口饭吃,就开馆教书,收些束修好度日,原来只收得一个两个,也收不上什么钱来,只不挨饿而已,哪知道他自家考不上去,教学生倒很有办法,因着性子脾气好,什么都是慢慢教来,学生反听得进。
从一二个人,收到后来二三十人,吃饭是不愁了,上门吐露意思要说媒的也来了,可却轮着他瞧不上了,非得择一个好的,一拖拖到快三十。
石桂松得一口气,既是这样,他再问就是替自己问的了,只不知道瑞叶肯不肯,瑞叶上回碰见那一个,只怕是伤了心的,到底是不是还想嫁,得瑞叶自家说了算。
既是人品好有志气的,倒也不怕他骗了瑞叶去,两个说完了话,里头喜子张头张脑的出来了,石桂还唬着一张脸:“你好了,赶紧回去,姐姐饭都做好了。”
徐娘子把他们送到门边,喜子一拐出来就急急问:“都问明白了?”石桂拍拍他的头:“轮不着你来操心,明儿你们先生问你,你就装傻充愣,让姐姐自己看去。”
嘴上这么说的,回去也跟瑞叶多聊了几句,先问起喜子的学业来:“也不知那先生尽不尽心,虽不指望他为官作宰,也得知道些道理。”
瑞叶手上做着针线,是给叶文心的一条裙子,青绿色的芙蓉罗,是她专从沈府箱子里头挑出来的,上头用七八种不同的黑线灰线银丝线绣出兰草来,拿小剪子切掉线头,这才抬起头来,拿眼儿看一看石桂,只这么一眼,石桂脸就红起来,她全都知道了。
瑞叶搁下针线:“这么奔忙,还当我不知道?那位先生,看人都直通通的,十七年在宅子里,旁的没学会,看人眼色还有什么不会的。”
瑞叶头几天去,还没见着那位程先生,她性子温柔,喜子是里头最大的学生,身边跟着一群七八岁的孩童,瑞叶便自家裹些小粽子,蒸些小包子带了去。
她又识得诗书,启蒙的这几本书,哪一本不是滚瓜熟,笑眯眯的看看他们,等着喜子吃饭这段功夫,还拿了荷包出来做针线,嘴里轻轻出声,她挑上句,喜子说下句,细细喁喁说个不住。
程先生就是这么看住了她的,手上的书都掉了,人直愣愣的站在廊下,瑞叶一抬头,见是先生冲他微微一笑,招呼一声:“程先生。”
就看见他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瑞叶自知不妥当,垂了头还只盯着针,哪知道他就这么看着,到喜子吃完了饭,收拾了瓯儿要走,他那脚倒是挪了一挪的,人却还傻呆呆站着,一句话都不会说。
跟着就天天在门边等她,还是不敢跟她说话,却回回都预备了茶果,头一天看她吃了,后头就天天是一样的东西,分明是送她东西,人却离着八丈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从她去一直到她走。
石桂被瑞叶看破了,反倒轻松起来:“那你心里是什么想头?”要是程先生人真好,瑞叶愿意就嫁,叶文心也只有高兴的,她最想的就这些受了苦的姑娘能过得好。
瑞叶摇一摇头:“他这会儿待我好,是不知道我原来是丫头。”更不堪的话也不必再说了,她不是寡妇,也不是合离的,她原来还是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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