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守望律令(1/2)
作者:无主之剑
    音乐悠扬,烛光浪漫。

    宴会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只见厅中央的舞池里,不少男男女女开始携手作伴,深情起舞。

    除了泰尔斯。

    “不,女士,你的大胆率真惊艳了我,更点亮了这场宴会。”

    座位上,面对着眼前某位青春可爱,活泼可爱的贵族少女,泰尔斯干巴巴地说着(大概只能骗骗埃达的)客套话:

    “只是我身份敏感,兹事体大,轻率不得。”

    “尤其是归国的第一支舞,无论跟谁跳,都不公平,其他人都会心生怨怼。”

    泰尔斯用余光注意到,马略斯结束了与几位属下的沟通,向他走来。

    守望人的眼里同时含着催促与警惕,泰尔斯读懂了其中意味:

    搞快点。

    “所以,为了王国的安稳与平衡,为了星辰的繁荣与和平。”

    泰尔斯打起精神,和蔼地望着姑娘的晶莹双目,轻轻拢住她的手掌,忍住对自己的鄙视:

    “我只能忍着巨大的悲痛,舍弃与您共舞一曲的美好。”

    “这令我心碎。”

    眼前的姑娘咬住下唇,眼神哀怨,很是受伤。

    但她带着微嗔提裙屈膝,伤感地瞥了泰尔斯一眼,便转身离去。

    未见拖泥带水,偏又婀娜多姿。

    让人不禁侧目。

    泰尔斯松了一口气,只觉精疲力竭。

    这是今晚第九位来邀他下场共舞的女士,以及第四十四位(还是第五十四位?记不清了)来拜访他的宾客。

    “所以您刚刚摆脱了依诺莎小姐,”马略斯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干得漂亮。”

    “所以这是她的名字,依诺莎?”泰尔斯叹息道:“她的表情,我觉得很内疚。”

    马略斯果断否认:

    “大可不必。”

    “依诺莎小姐不止大胆率真,她更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魅力俘获战利品,让不少年轻俊才为她赴汤蹈火,要死要活,”守望人在副桌上坐下,平淡如水:

    “相信我,您不会想在第一场宴会里就跟人决斗的。”

    “尤其是有刺客在旁的时候。”

    泰尔斯一阵头大。

    哦,对。

    按照马略斯的说法,此时此刻,宴会里有个该死的刺客,不知潜藏何处。

    估计要搞个大新闻。

    而国王——他的父亲和无数公伯贵族尽皆在场,虎视眈眈。

    王子在客套寒暄中送走下一位拜访他的宾客,这才卸下完美的笑容,放下沾了无数次嘴唇的酒杯,缓了缓腰部的肌肉。

    “你确定吗?刺客?”

    “就因为……一个眼神?”

    马略斯的声音依旧平稳:

    “宁可信其有。”

    泰尔斯扭头瞥了他一眼,这才回过头。

    “好吧。”

    “所以,某个身份不低、有资格参加王室宴会的家伙,当着众目睽睽森严守卫,不惜生命,不计名誉,也要疯狂地刺杀——我?”

    马略斯神色不改地举起酒杯,与隔壁桌的一位友人遥相对饮:

    “或者你父亲。”

    “或者我父亲。”泰尔斯从善如流,但依旧郁闷不平:

    “但是为什么?我才刚回星辰啊,什么仇什么怨?是抢了他老婆还是杀了他父亲?”

    马略斯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宾客们,却难得冷幽默一把:

    “或者都有?”

    泰尔斯不爽地横了他一眼。

    “总之别松懈,我们还未找到他。”马略斯轻声道,继续去安排人手。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前方,第十位小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向他屈膝行礼。

    但身为王子,他要不动声色,忍受无数人的注目打量,顾及影响,保持仪态。

    他必须打起精神,应付带着各种目的问候他的宾客。

    包括眼前这位来邀请他跳舞的姑娘:她大概只有十一二岁,脸上紧张的神情,总让泰尔斯想起小时候的小滑头。

    对了,还有塞尔玛。

    那女孩正身陷北方的战火中。

    而他还想着,怎么能在这个宴会上帮到千里之外的她。

    想起女大公,泰尔斯又是一阵心情不畅。

    而他能做的只有……

    【笑,泰尔斯,这片战场上,笑容才是最好的铠甲。】

    “等你再长大一些,可爱的小姐,我一定会被你迷住,与您共舞的——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对你的父兄负责。”

    泰尔斯挤出笑容,送走泪眼汪汪,委屈不已的“十号小姐”。

    不等他休息几秒,第五十六位客人,来自北地再造塔的列维·特卢迪达就笑嘻嘻地挤了上来,满脸谄媚。

    “那个,北极星?”

    “我们,我们说好的……我和你那个……”

    哦。

    泰尔斯遮住眼睛,在手掌里翻了个白眼。

    那句话咋说来着?说小滑头,小滑头就到?

    “我知道我知道,”王子放下手,忍住疲累,重新穿上‘铠甲’:“只是帮我个忙,小锅盖。”

    小锅盖?

    列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锅盖头。

    “坐下来,微笑就可以了,”泰尔斯头疼地道:“想吃什么随便拿,包括我盘子里的,只有一条……”

    “别说话。”

    列维又怔了一下:

    “可是我们……”

    但泰尔斯的眼神把他的话逼了回去。

    来自再造塔的客人心领神会,他坐下来,对泰尔斯一边吃一边傻笑,一面还偷眼注意着场下的某位官僚。

    王子也温柔地朝他微笑,以示友好。

    在外人看来,简直是知己相逢,无话不谈。

    他们就这么静静对坐了五分钟。

    很可惜,没有什么刺客出现。

    很幸运,没有人来邀他跳舞。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一定认为我们快搞起基来了。”

    泰尔斯无精打采地道。

    他无视掉列维古怪的眼神,享受够了难得的休息时间:“顺便一句,列维。”

    列维放下酒杯,虚心听教。

    “崖地的南垂斯特公爵,他跟我说,”泰尔斯闭起眼睛,用力揉着额头:

    “他发现了你们从星辰购入粮食,再从他的领地走私的勾当。”

    列维面色大变。

    泰尔斯饶有兴趣地道:

    “看上去,‘独眼龙’廓斯德很不高兴。”

    “您说走私?”

    出乎他意料,小锅盖变脸极快,凛然道:

    “什么,我们领地里居然还有这种不法之徒?殿下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严加……”

    “别紧张。”

    泰尔斯不以为意地扇了扇手,一脸厌倦,毫无负担地扯谎:

    “我说服他了,独眼龙对你们睁只眼闭只眼,以防伦巴坐大。”

    “你们可以继续运补给。”

    列维的眼神瞪得浑圆。

    他努力挤出笑容,找到应有的措辞:

    “啊,北极星,你真是,真是那个……”

    天降甘霖?泰尔斯替他找到用词。

    “但你们得多想想,”可泰尔斯只想快点结束,挥手打断他:

    “如果日后这条路子被黑沙领发现了,甚至是你来找我求助的事情暴露了——那查曼王只会认为,你们老早就跟星辰勾结一块,暗藏异心。”

    “而你知道他有多恨我。”

    小锅盖的眼神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你们得加紧找内援,以对抗弑亲者。”

    泰尔斯叹息道:

    “说到底,埃克斯特的事务,只能从内部解决。”

    内援,内部。

    泰尔斯觉得自己说得够清楚了。

    两人间沉默了一阵。

    “殿下金玉良言。”列维严肃起来:

    “我谨记在心。”

    泰尔斯晃了晃脑袋。

    “当然咯,独眼龙也不是什么好货,”少年举起酒杯,与列维碰杯:“如果他背着我食言,断了你们的货路,又或者想以此要挟我……”

    泰尔斯目光一寒:

    “记得找我通气。”

    列维面色沉重,只是颔首。

    “最后,你之前的承诺……”泰尔斯漫不经心。

    列维斩钉截铁:

    “必为殿下办到。”

    就这样,北极星送走了心事重重的小锅盖。

    泰尔斯重重呼出一口气,累觉不爱。

    像是连狱河之罪都干涸了。

    但列维带来的休息福利只有这五分钟。

    很快,泰尔斯就不得不再次穿上“铠甲”,全副武装地迎接“十一号小姐”。

    送走她后,他努力集中精神,打量起四周。

    还有个刺客要烦恼呢。

    这段时间里,他的(或马略斯的)星湖卫队已经开始行动,轻装上阵,悄无声息。

    跟泰尔斯比过剑的前警戒官孔穆托、满脸横肉的壮汉巴斯提亚、高得跟旗杆儿似的的法兰祖克、看上去呆呆的费里——这些护卫翼的人手们悄然聚集,或躲在门厅走廊的阴影里,或装扮成仆人侍酒,或装作轮班,守在泰尔斯不远处,警惕地扫视接近王子的人。

    先锋翼里,惯用左手剑的佐内维德、帮泰尔斯陪练举盾的符拉腾、年轻气盛的涅希、其貌不扬的奥斯卡尔森、有着异国血统的苏帕、服过役打过仗的摩根,几人分散在大厅里,各自占据了不同的地方,守住高处的厅台,仆人通道和出入口,同样注意着来往人群。

    至于皮洛加等后勤翼的人,则在王子的强烈要求下,前往搜查闵迪思厅的壁炉和其他藏身处(“从前有个大公,他没注意壁炉,然后他成了国王。”——无比严肃的泰尔斯王子)。

    马略斯直属的传令官,托莱多和唐辛两人则像日程巡逻一样,不起眼地来回于他们之间,实则在传递命令,沟通信息。

    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王子。

    望着这一切,泰尔斯只觉压力更大。

    国王,宴会,宾客,刺客,星辰,埃克斯特,塞尔玛,星湖卫队,还有该死的闵迪思厅和公爵头衔……

    他只觉自己被无数根链条锁着。

    链条的另一端牢牢固定在厅里的每一根廊柱上,让他动弹不得,奄奄一息。

    泰尔斯的笑容早已僵硬成冰,就像穿旧的铠甲。

    王子远远望着身负镣铐、落寞孤独的瓦尔公爵,居然打心底里生出一股艳羡。

    也许,他更幸运呢。

    至少,他今晚之后,就不必再承受这些。

    就在此时,去宾客中打探消息的多伊尔回来了。

    “长官,殿下。”

    他中气十足,容光焕发,雄赳赳,气昂昂。

    同心力交瘁的泰尔斯和焦头烂额的马略斯恰成对比。

    泰尔斯和马略斯同时眯起眼睛,向前倾去。

    两人盯着多伊尔衣领下隐约露出的,某个可疑的红色——唇印?

    D.D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整理起衣领:

    “这个,你们知道,情报工作嘛……有些资深线人的要价很高……”

    马略斯咳嗽一声:

    “多伊尔?”

    “抱歉,长官,”多伊尔面色一肃,回到正题:

    “要我说,几乎所有九岁到三十九岁的未婚女士,包括他们的男性亲属,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殿下,每十秒就要向上瞟一眼,热烈议论您的地位、相貌、身材、穿着、感情生活、事迹履历、人品性格,重要性依次递减……”

    “还有不少人向我打听您的喜好和习惯,打赌谁能俘获您的心!嘿嘿,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殿下喜欢的可是……”

    泰尔斯皱起眉头:

    “D.D?”

    “抱歉,殿下,”多伊尔见势不好,连忙换话题:

    “恕我直言,但那些人搜集殿下情报的热情,以及他们看着殿下的眼神,无论男女,都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咯,比刺客还像刺客。”

    多伊尔无奈地摊摊手。

    泰尔斯一愣,看向宴会中心。

    但他视线所到之处,每位来宾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或谈天说地,或交杯换盏。

    儒雅文明,礼貌得体。

    妙龄姑娘们更是个个容光焕发,清丽动人,有人在座与友人热情调笑,有人受邀下场轻歌曼舞,有人待在长辈身边恬静优雅,唯独没人故意盯着王子殿下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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