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词人解撰河淸颂(1/1)
作者:新新乐府
    沉香将藏书楼事务与白头翁交接好,转身去博士住所找到厚朴,将自己拜见党参祭酒的事情向厚朴一说,厚朴非常高兴,立即带着沉香到被服局领取了博士弟子衣饰,沉香走进弟子宿舍,寻到一个空床,换好衣服。来到太学之后,早已将从菊花小院一路背来的水囊交予太学供水处,而那把挖药小铲因是母亲遗物,一直随身携带,未曾丢弃。幸好药铲并不长大,携带也方便。换衣之时,忽然想起头上藏着的蝴蝶来了,这几日一直未见,也不知飞去了哪里,太学院中,各类奇花异草极多,蝴蝶飞出去沾花惹草,也是它的天性。沉香哑然失笑,不禁自言自语道:“蝴蝶兄弟,你一见了花花草草,便去赏玩游乐,是否将一路同行的哥哥忘记了。”话音刚落,却见一只蝴蝶从窗外翩翩飞入,五彩斑斓,异常艳丽,正是从蝴蝶谷一路同行而来的那只。蝴蝶双翅挥舞,向沉香飞来,不偏不倚又落在沉香头上。沉香童心大炽,高兴的又蹦又跳。

    忽然想起还要去下开会通知,沉香又收敛起心神,一路疾行至博士宿舍,向所有博士一一告知,之后又走到每间学舍,也逐一下了开会通知。

    等沉香下完通知,距离开会的时辰也所剩无多,沉香遂直接走向花厅,见博士、弟子已经陆陆续续的向花厅而来,不一会儿,便乌压压聚满了人。

    祭酒党参早已在花厅中央等候,时辰一到,即命令律令博士干姜清点人数。当时大厅中党参以及十名博士高坐于前,排成一排面对着博士弟子,党参居中,左侧分别是灵力、黄老、医药、声乐、算术五位博士,右侧则是五经、申韩、兵法、史志、律令五位博士。二百余名博士弟子皆盘膝席地而坐,正对着十名博士整齐分坐十路纵队,每队二十人不等。一时间花厅人满为患。党参居中而坐,见博士、弟子济济一堂,大感欣慰,心想等人参王大业成就,便再向其申请扩建太学,增加博士及弟子员额,到时这小小花厅便真是坐不下了。这时,律令博士干姜已将人员清点完毕,向党参报告道:“祭酒先生,人员已全部到齐,可以开始了。”

    党参点点头,示意让干姜坐回原位,清了清嗓子,说道:“近日,吾百草国发生一件大事。老夫中断了在枸杞堡的讲学,提前回到人参城,便是为此。昨日,各邦国主、将相齐聚勤政殿会商,众议纷纭,未能达成一致。在此,老夫将此事郑重公布:神农氏赐降打药神鞭给人参王,并托梦谕旨,嘱其一统神农山,开万世之太平。在坐的各位博士及弟子员,有何想法,尽管道来。”

    此言一出,下面众弟子开始小声议论,“打药神鞭是什么?做什么用的?”“嗯,你来的晚,不知道这是神农氏之法器。”“打药鞭一出,不日天下大定矣。”“打药鞭,能不能对付百虫国的蝎子王?”“岂止是蝎子王,我们所有药灵都必须臣服于它。”

    众弟子都在小声议论,党参高声道:“各位弟子员,有什么话可以站起来大声说,让大家都听见,不要小声嘀咕。”下面弟子一时肃静。沉香静静的盘腿坐在最后面,心想:那日,人参王帮我找到了妹妹,我实现承诺,将打药鞭赠送与他。可人参王竟然自称是神农氏降给他的。原来一国之君也会撒谎欺骗,只是自己已经答应人参王不向第二个人说起此事,便要说到做到。又一想,即便自己说了,谁又会信呢?看来打药鞭果真威力非凡,竟然能将四方君主、将相一召即来,希望打药鞭在人参王手上能发挥大用,为神农山的统一稳定,自己将打药鞭献给人参王,也算是弥补了前世犯下的过错。

    正当弟子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党参身旁的灵力博士何首乌却忽然站了起来,高声道:“打药鞭降世,乃神农山开创以来最伟大之祥瑞,老朽不才,撰写了一篇《神鞭颂》,这就给大家读读。”党参一听此言深感诧异,心想在太学中,还未曾将此事向任何人提起,这何首乌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提前做好了准备,而其他各博士却想,好啊,你党参,竟然提前向何首乌透露今天的会议议题,让他有了准备,而我们却太被动了。

    只听那何首乌字正腔圆的念道:

    “我人参大王承天应命,仰符应龙之精,俯协龟水之灵。用智使力,杞不足征,不劳仗斧,肃严号令,万里神行,飙尘不生。月躔苍陆,岁宫维乾,神农托梦,赐鞭授权。斯诚旷世奇迹,昭启皇明者也。然则前世从未经历者,今殚见之矣。孟轲曰:千载一圣,是旦暮也。大宝鸿德,文教武功,其崇如此;幽明协赞,民祗与能,厥应如彼。唯天为大,尧实则之。皇哉唐哉,畴与为让?是以丰功伟命,润色滕策,盛德形容,藻被歌颂。臣虽不敏,敢不勉乎。乃作颂曰:……神鞭既降,天下太平。地平天成。文同轨通,大人在上,区宇文明。臣乌作颂,铺德树声。”

    这位何首乌胖大身材,腰腹浑圆,一读一顿,那圆圆的胸脯肚皮便随着起起伏伏,让人不禁失笑。沉香却知道他这篇神鞭颂全是从鲍照《河清颂》中抄凑而来,鲁莽灭裂,不成文句。而何首乌却沉醉于其中,读来不亦乐乎。

    何首乌一篇神鞭颂读罢,会场气氛立刻被调动起来,弟子员纷纷起身发言,都支持神鞭降世乃是天人感应,人参王应当早日登基称帝。此后,申韩、黄老、医药、兵法、声乐、算术、律令博士也全都发言,从各自之专攻申明人参王登基称帝乃是天意,宜早不宜迟。申韩博士葛根当场表示会后立即撰写劝进表,并在城中广为散发,而兵法博士沙参意在筹建请愿团,到人参王宫集会请愿,恭请人参王早日登基。声乐博士则称自己近日正排演雅乐,不日就可熟练,人参王登基时便能用到。算术博士曰,下月初八日乃黄道吉日,到时可以举行登基大典。一时间群情激昂,气氛热烈。

    那五经博士徐长卿却坐在党参身旁不言语,一会儿想张嘴说话,一会儿又抓耳挠腮,闭口不语。祭酒党参十分好奇,这徐长卿对于孔门经典极为熟悉,平日亦好谈天人之际,今日为何沉默不语?于是问徐长卿道:“五经博士对神鞭降世大王称帝之事,有何看法?”徐长卿见党参问自己,再也忍不住,开口道:“想那天人感应之说乃是人世间之事,吾等皆是药灵,并非凡人,此其一也;神农氏虽开创神农山,然于人世间之天相比,只能相类,并不相同,此其二也;打药鞭乃神农氏之法器,亦非人世间之祥瑞,此其三也。人参王称帝,并不反对,然若以天人合一之说营造舆论,徐长卿并不以为然。且人世间之凡人有夫妇,有父子,有兄弟,而吾等皆无,但有君臣而已。药灵便是药灵,勤修灵力,乃吾辈之本分,经史子集,诸子百家,投其所好,逢迎拍马,乃是末事,各位切不可舍本逐末。”徐长卿将逢迎拍马投其所与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并列,皆称为末事,显然是在暗讽诸博士。此言一出,在座众博士及弟子纷纷低头不语,那灵力博士何首乌便涨红了脸,手指着徐长卿,道:“五经博士,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可要说清楚。”徐长卿尚未答话,党参深知徐长卿之性情高傲,平日言语直率,不作伪语谄言,当即和解道:“两位博士就此莫言,切莫伤了和气。”又岔开话题道:“不知厚朴博士有何高见。”

    史志博士厚朴一直也在静听众人发言议论,对太学博士的厚颜无耻感到羞愧,本想也说些怪话奚落一下,但看到大厅角落有人执笔在做发言记录,随即改变了想法,道:“在下素喜读史,人世间史书汗牛充栋,而我神农山自创世以来,已近万年,尚无史书记其事,厚朴深以为憾,近日已着手著神农山史记,人参王统一百草国,大修驰道长亭,神农氏赐降打药鞭,托梦谕旨,此等要事,当逐一记录。待人参王登基称帝,一统神农山之时,更当大书特书。”厚朴顾左右而言他,阐述了自己将要作史的想法。

    五经博士徐长卿大加赞赏:“著书修史,功德无量之事也,厚朴兄若有需要吾处,徐长卿在所不辞。”

    忽见正对着徐长卿博士那一队中站起一名弟子,大声道:“弟子以为,人参王大修驰道长亭,耗费民力,并非仁政,说是为了国防大计,弟子看来,则是加强了对本国药灵之统治,且统一供水之后,吾国药灵之饮水大事便将仰命于朝廷,每名药灵将依附于整个国家,药灵将失去大部自由,待人参王称帝集权之后,国家便是人参王一人所有,药灵将皆成人参王之奴仆。”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