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然啊,别嫌老爹严厉。今日你所流下的汗与泪才能让你避免在未来流血。”一个身着厚重棉衣的人坐在床边替任烨然包扎膝盖上摔伤,床尾的炭炉向外散发的淡淡的热;耳畔的声音一如曾经的温柔低沉,膝盖上的皮肤能感受到那双大手熟悉的温暖与力度,那人染霜的头发也与记忆中的老爹一样。任烨然挣扎着坐起身,但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那声声唠叨还在隐约传来,任烨然尽力睁大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这小屋的构造竟与自己雪国的老家很像。但那个老房的空间并不狭小,为什么此时脑海内尽是回音。
突然膝盖处的伤口一阵剧痛,任烨然一个激灵坐起身,却发现老房的一切都消失了,自己正一袭黑衣坐在地上,他惊异地看着周围:四周的院墙、二层的小楼、院内的花圃和门前的樱树。这里不是踏雪拾樱的内院么?
身前传来了脚步声,任烨然回过头看着前面,从前面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面具人,他头上绑着一副三孔面具,手中正上下翻转着一柄无镡钢刀向自己缓步走来。
任烨然双手向身后一撑想站起来,却摸到了身边的刀柄。这个人他记得,这是那个在踏雪拾樱将自己击败的鬼蛇刺客!任烨然站起身,这一次他没有等待,直接刺向对方。但他没想那人的身法竟然如此迅捷:面具人轻松的一侧身,钢刀一挑便斩断了任烨然的右手。
任烨然回手握紧断臂处,却发现并没有痛感;那刺客还在一步步早过来,任烨然已经没有后路可退,面具人行至他面前高举钢刀,对准任烨然的眉心一刀劈下。
“呃啊!”任烨然惊叫一声,从床榻上坐起身,才发觉刚刚那只是一个噩梦...自己的老爹已经离开自己多年,仅是偶尔会从隐城传来一封家信罢了。他抬起手想擦去额头的汗水,却发现手臂上裹着纱布,他赶忙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此时如同一个粽子一般,只是一个抬手便感到刺痛难忍,只好作罢重新躺下,打量着这个简洁的房间。
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轻盈的似乎不像男子。果然,一个身材高挑匀称,面相俊俏,身着劲装的英姿女子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她步履平稳迅疾,身形也较自己平素所见的女子更加健美些。
“你醒了?”那女子看到床上的任烨然正努力抬起头看着自己,便走上前问了一句。任烨然点点头回道:“我这是在哪?”
那女子走到床边便掀开任烨然的被,将他吓了一跳;然而那女子只是揭开几处纱布看了看他的伤口,她回道:“这里是我家中偏房,那一****的伤势虽不太重,但伤口甚多,我便将你先安置在我家。放心吧,你的上司肖凌玊已经来看过你了。”
任烨然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日...我在这里躺了几天了?那天便是姐姐将我救下了么?”
那女子斜过脑袋挑眉看了任烨然一眼:“姐姐倒是叫的好听;没错,是姐姐将你救下!你在此处已经躺了两天两夜了。”
任烨然惊道:“都已经两天了!我要快些回流芳斋内去!”他心中惦记踏雪拾樱内众人的安危却不便说出口,此时又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那女子哼了一声,轻轻推了任烨然一把便将他重新放倒在床榻上,似是不满地说道:“你给我老实点!若不是那日见你穿着一身铁面鬼的行头我才懒得理你!为救你还险些搭了我几个兄弟,还有你的...”那女子话还没说完便停住了,犹豫了会又是怒哼一声。
任烨然仔细回想了下两天前的夜晚,自己所遇到的那名鬼蛇:他诡异的衣着和高绝的身手都表明了这个人不是一般的鬼蛇刺客,不知道肖大人他们知晓了没有...等等,这个女人居然认得出自己那身铁面鬼的衣服?!
任烨然斜过头打量着床榻旁的女子,那个英姿女子也斜着脑袋在看着他。任烨然拧住双眉,压低声音问道:“你既然知道铁面鬼,那也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那女子一愣,随后又是哈哈大笑,似是感到任烨然这副强扮出来的严肃模样惹人发笑。任烨然不解地看着她在那里笑,一般女子都不会这样笑到露出牙齿的...那女子收起笑擦拭了一下眼角说道:“身份个屁!一个区区巡卫,不知从哪牵来一身铁面鬼的衣服便以为你算是黑衣局的人了?”说罢自腰间摘下一枚木牌扔了过来,任烨然接过一看,正是自己那枚巡察府青龙一十七的兵符。
任烨然将兵符放在枕头边,又重新躺下。他双眼盯着天花板,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你应该就是铁面鬼对吧?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还有...我有点饿了,能先吃点东西么...”
“好啊,我可以告诉你。肖凌玊带的人真是不错,都开始使唤起我来了!行行行,你在这给我乖乖等着。”那女子笑道,说罢便转身离开房间,临走时她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要是温柔点,其实也是个美女啊。”任烨然长舒一口气;他第一次与如此“豪爽”的女人交谈,感觉对方有些强势,在流芳斋中待的久了,对于温婉细致的女人还是更习惯些。转念一想,都已经两天,瑜姐他们应该很担心吧?等下就算借一副拐杖也要先回流芳斋里看看。
门外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任烨然的思绪,推开门进来的还是那个劲装女子,只不过此时她手中端着一张托盘,上面放着一些吃食。
任烨然一下子便来了力气,他坐起身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女人单手将墙边的茶桌扯到床边,将托盘上的饭菜放在上面。任烨然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只是几样素菜和一些面点,但是味道却是十分鲜美。那女人坐在一旁看着任烨然说道:“还好才刚过饭时没多久,你的伤口短时间内不得沾荤腥,吃些素菜便好。”
任烨然嘴里塞得满满的,整整两日粒米未进,醒来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此时对面的女子似乎变得愈加美丽了,似乎刚才她那不温柔的样子也消失了。任烨然尽力搅动着舌头问道:“唔,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盯着任烨然的眼睛瞧了一会,似乎认定这小子只不过是个愣头青,便笑着答道:“我叫穆琳,你也可以叫我穆老大。”任烨然一愣,才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嘟囔道哪有女子起这么个外号的?
“哈哈,最早我也觉得很奇怪,但后来我们都是这般称呼她的。”门外传来一声朗笑,任烨然倏的抬起头,他能听出这笑声是肖凌玊的。果然门口斜倚着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他双目带笑地看着吃相狼狈的任烨然,手中的烟斗正飘着淡蓝的雾。
穆琳回过头看着肖凌玊,皱眉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家的府内吸烟了么?你叼着那杆烟锅的样子就像个出入花馆的纨绔子弟。快给我熄了,不然我给你那玩意掰断。”
肖凌玊只是一笑,用杆上挂着的小银砣压灭了火。他走进屋内看了看身上裹满绷带的任烨然,对着他轻声说道:“那日的事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有你的话可能她已经...”说到此处肖凌玊没再说下去。
当时情况的危急根本不需要肖凌玊再说,任烨然也知道自己险些丧命;幸亏有这个穆琳将自己救下。但是他还是摆摆手笑着说道:“我没事的,这不是还好好的么,当初你给我的任务不就是留在流芳斋内保护花魁么...”
感受到一旁的穆琳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肖凌玊也不好意思的挠挠下巴说道:“那个事就不用说啦,我放你个假吧!等你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再回来也不迟。”任烨然知道自己此时如同废人一般走路都困难,只得点点头,他转念一想又问道:“那我可以先回流芳斋内去吗?不然那里的朋友们应该会担心的。”
穆琳抱着双臂在一旁嘟囔着:你最好快点滚蛋。肖凌玊犹豫了一会说道:“你若是想回去那就先回去吧,近期也不需要你了,有情况我会再联系你的。”说罢他对穆琳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你现在行路尚且困难,若是想回去流芳斋那里我过些天遣个马车送你吧。”穆琳将任烨然吃完的饭菜重新放回木盘上准备端走。任烨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还没来得及道谢却发现穆琳已经出了屋,外面还飘来一句讥讽:“上司下属笑的真是一个比一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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