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的生日(1/1)
作者:不老顽童
    小学就快毕业的时候,我过了十六岁生日。生日的具体日子我已记不清了。这事不怪我,自从我妈妈去世后,我过生日的日子一直是奶奶记着。以后奶奶没了,我的生日就没人记得准确了。这倒没什么,一介平民百姓,只要退休时不影响退休就行了。这只是我没办退休时的想法,谁知道就为了我生日记不准确,档案里填的表填了好几个日期,弄得办退休时很麻烦。后来,好容易办完了,我按正式办退休的日期查了一下万年历,原来我按民俗的阴历生日真的很好记,竟然是四月初八,这可是佛祖的圣诞日,我一介平头百姓怎敢当啊?可是,这真的不是我的错,我老妈就是在这一天里把我生出来的,我有什么办法?好在我一生信奉凭良心办事,成人后办什么事从来不亏心,倒也没给佛祖脸上抹黑。

    还是说我过生日那天,我的奶奶早早起来,拿出特意留出来没有换掉的二斤白面,和了擀成了大片,细细切成了面条,奶奶说这叫“长寿面”。下到锅里煮熟之后,我们也起来了,奶奶一碗碗盛上来,那会儿没人会说“生日快乐”、“唉没吐由”之类的话,更没人会唱生日歌,至少我家里是这样。奶奶把盛得最满的那碗推给我,说:“大孙子,今个儿是你生日,你得多吃点,长寿!”其实,多不多吃不必叮咛,没等我多吃,弟弟妹妹早扒拉进肚半大碗,我看看盆里连汤带水的顶多还有一碗半,就又夹回去一些,说:“奶,你和爸也得吃,我够了。”奶奶却又给我盛回来,说:“有、有,锅里还多哪,正长身体时,不吃咋成啊?”

    我看见奶奶的眼睛湿润了,知道奶奶是为面条做得少又没办法多做而伤心,为了不让奶奶更伤心,我只好吃了。其实,按那时的饭量这一大碗我至多吃个半饱,顶不上两点儿就得饿,都是肚里没油水闹的。就是这样,弟妹们吃完了碗里的还惦着锅里的,他们还小,还不懂事,奶奶要给他们盛让我给拦下了:“爸也得吃,不吃饱咋上班?”奶奶便不再盛,上外间屋拿来刚蒸得的菜团子给他们吃,他们知道包米面、野菜两掺的菜团子没面条好吃,肚子不饱也只得吃了。

    肚子里有一大碗面条和两个拳头大的菜团子装着,腰干登时硬实许多,这正应了伟人的那句话:“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我吃完了,想帮着奶奶收拾一下,奶奶不让,说:“俺不用你,不兴小子干这活!”奶奶抗日时帮着八路爷打过鬼子;解放战争时给解放军送过煎饼、山东大葱,平时许多事都挺开通,就是老脑筋里总有重男轻女意识,锅台边的活从不让我干,针头线脑的更是不让我碰,亏了我“心灵手巧”,自己看会了,不然,上山下乡后就抓瞎了。像那些出力气的活,什么打柴禾摸鱼担水,干多少奶奶都不拦着,奶奶说,只有这些干得越多才能越早成为男子汉。唉,旧社会走过来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旧的意识。

    那天,我准备上学了,奶奶突然背对着弟妹把两个红皮鸡蛋塞到我的书包里,说:“走吧,看上学晚了。”我知道,这是奶奶怕我的弟妹们看到,再多奶奶买不起。我没有走,从书包里掏出那两个红皮鸡蛋,走到弟妹跟前,把两个还热得烫手的鸡蛋一个小家伙手里放一个,他们直躲,知道只有过生日的人才有资格吃这鸡蛋。被我硬塞进手里后紧紧攥住。奶奶以为他俩儿没看到,其实,他俩儿早就盯住了,奶奶一双老花眼哪敌得过那两双黑珍珠般的眼仁儿?

    奶奶没拦住我,嘴唇哆嗦着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出来,看着弟妹却也没再要回来,目送着我走出门才背过身去,我似乎感觉到了奶奶的眼睛在流泪,但我硬是忍住没回头,心里默默发誓:奶奶,等我长大上班挣钱了,让你天天有红皮鸡蛋吃!从那以后直到我上山下乡,每个生日奶奶都会给我煮红皮鸡蛋,所不同的是,以往谁过生日谁吃俩儿,后来是每个人都有俩鸡蛋吃,再后来煮一小盆可以不限个了,这也是生活逐渐好起来的证明吧。

    六、七年后,我真的上班挣钱了,却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实现让奶奶“天天有鸡蛋吃”的誓言。实际情况是,当我结婚后,真正想为奶奶尽一点孝心的时候,那句话应验了:“子欲孝而亲不待”,奶奶早已远离我而去,让我时时想起来泪水空在眼圈里转而无处流洒……当然,这都是后话,后话留给后来再说。

    在我生日的这一天,我的生活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幸好,事儿不大没有构成生命的转折,不然,往下的文字就得换个样来写了。